哭完,吃完饭盒,赵大明可算安静了。
“说吧,怎么回事。”杨晨冷冷道。如果不是重生,对赵大明的结局有那么一点印象,现在他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赵大明只剩下两层下巴了,抹了一把脸,道:“都是孙仁勇那个兔嵬子,我这是引狼入室啊。”把孙仁勇怎么步步紧逼,从他手里掠夺牡丹园的事说了。
这两天的报纸已一致报道赵大明资金链断裂,欠下巨额债务,平日里人人奉承的李佳成第二,转眼间变得人人避之不及。人情冷暖,不过如此。杨晨暗叹一声,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说起这个,赵大明不由火大,大声道:“我本来一死了之,什么事都没有,可你偏偏要救我,现在我哪知道怎么办!银行会催我还款的,我哪有钱啊,就那八千万,远远不够。”
一个大半辈子在贫困线下挣扎的人,陡然一夜暴富,钱如流水般滚过来,稍微没有定力的,肯定会迷失。赵大明就是这种人。
杨晨问:“你在拉斯维加斯到底输了多少?”
一餐饭吃掉一套别墅,总有个限度,赌可是无底洞。
赵大明垂头丧气道:“从春节到现在,最少也得输掉两亿。开始是春节陪几个政界的朋友一起去玩玩,后来就上瘾了。”
政界的朋友?恐怕他们输的钱,也由赵大明买单吧。
杨晨拾起护士刚才拿进来的那张纸,道:“自己去缴费吧。”
前天刚发的工资,昨天杨晨全给他交了住院费。这才一天,医院又催着交钱了,说是他这种情况,得住院观察两天。
赵大明苦着脸,道:“接下来我怎么办?”
杨晨没理他,起身走了出去。
柱子已经把茄子玉米牛肉各式食材淘洗好,自制的烧烤炉炭也放好,就等杨晨回来开动了。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时跑到门口朝胡同口张望,空气中难得的带着清新的湿润,路面上的水沆倒映出窗口的灯光,一片明亮。
胡同口,一辆出租车停下,车灯映出一个欣长的身影,很熟悉。
柱子笑了,回屋点燃炭。
杨晨闻到炭的味道,道:“还在等我?”
柱子一下子注意到杨晨脖子上的指印,惊呼道:“怎么了?”凑上来看。
杨晨把衣领拉紧,遮掩道:“没什么。”
柱子不信,一把扯开他的衣领,道:“和谁打架?谁这么死命掐你啊?”
修长的脖子上,一圈胖胖的指印,又红又肿,仔细看,还看出上面的纹路,这得多用力?
杨晨被他纠缠不过,只好实话实说。
柱子呆了半晌,道:“那个很有钱的赵老板自杀?还差点把你掐死?”
杨晨点了点头,木炭已经冒出火苗。他在炉过坐下,拿起几根牛肉串放架子上。
柱子又发了好一会呆,道:“他很有钱的。”
杨晨也不多话,把电机打开,转到燕京台。很快,十点新闻开播,第三条是新闻是简讯,身着正装的女播音员用恒久不变的声音道:“据不完全统计,富豪赵大明欠下两亿多债务,银行已冻结其资产……”
银行的反应很快,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要是啥都没有,只有债务,不冻结你冻结谁?孙仁勇倒是没开空头支票,只不过杯水车薪,不够还债。
这几天,报纸报道汹涌,电视台也不甘落后啊。
杨晨丢下牛肉串,洗了手,给凤飞飞打电话:“你还在挖掘赵大明的新闻?”
凤飞飞惬意地窝在沙发上看书,听杨晨这么说,怔了怔,才道:“你知道的,赵大明的新闻一直是我在跟。他跟朱书记走得近,台里说让我顺带跟着报道。”
“你从哪得知他欠下两亿多巨额债务?”杨晨问。
凤飞飞掠了掠鬓边秀发,道:“刘行长告诉我的,说保守估计,不少于两亿。”
记者有无冕之王的称号,何况是时常跟在一二把手身边的记者,认识的都是上层人士。这些人,对他们可是很客气的。
见杨晨沉默,凤飞飞反问:“怎么啦?”想起什么,又道:“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联系不到他,你要知道他的消息跟我说一声。”
现在,恐怕赵大明最不想见的就是记者了。杨晨默默挂断电话。
好不容易才消化掉惊人消息的柱子,感叹道:“有钱人起落真快,还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快乐。”
可不是。
杨晨笑了笑。前世,要从堆积如山的商业计划书中挑选出具备投资价值的那一份,要从千千万万堵在电梯口的创业者中慧眼识珠,挑出有能力人品好的那一位,最大限度保证投资收益,不知耗死了他多少脑细胞,才三十五岁,已经有了白头发。
现在这样多好,生活简单,又轻松。
柱子打开一瓶冻啤酒,道:“苗总跟我说,招了一个业务经理带我们这个团队。”
说起来,柱子很憋屈。一年来他拼死拼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业务部又是他资格最老,同一部门的同事也都服他,升经理的呼声最高,临了临了,却来了一个空降兵,把胜利果实摘了。
这事,杨晨还真没听苗可说过,道:“你了解新来经理的情况吗?”
柱子撇撇嘴,道:“听说是苗总的表弟。”
又是皇亲国戚。牡丹园的人员全都是,到最后怎么样?赵大明自杀身边一个人没有,住院同样一个人没有。大家都围绕在新老板身边,卖力讨好新老板呢。
“尽量跟他配合吧。”杨晨道:“有脾气也先收起来。你要跳槽也得等在这一行做出名头,有人高价挖,你才跳。”
成为专业人才,自然有人出高价。从业才一年,资历可远远不够。
柱子嘀咕道:“他表弟懂什么呀,听说刚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这样的人,最多也就从基层干起,他倒好,一来就当经理。”
可以想像,这位新经理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只有一百斤的力,却要挑五百斤的担子,可别被压坏了。
杨晨拍了拍他的臂膀,道:“你要想当经理很容易,先忍着,干好自己的事,等那位高中生被气跑了,就轮到你上任了。”
柱子“扑哧”笑出声来,道:“好,我听你的。”
他还想着怎么利用主场优势给高中生小鞋穿呢,杨晨既然让他忍着,他就忍着好了。业务部那几个人,都不是吃素的,他不出手,自然有出手的人。
杨晨道:“看来我们公司要发展壮大了,苗总让我做完流程,带两个人。”
牛肉串刚刚好,杨晨说着,放嘴边吹气,稍冷才吃。
柱子把一根又圆又大的紫茄放架子上,道:“不会是要升你当经理吧?”
杨晨摇头,把牛肉串吃完,又几两根上架子烤,才道:“牡丹园的项目做砸了,应该不可能升职吧。最多就是带带新人。”
柱子愤愤不平,道:“牡丹园这烂摊子是人能做成的吗?咨询师只提供方案出建议,方案再好,也得客户肯听,赵大明自己作死不肯接受你的意见,怪谁来?”
杨晨叹息:“再怎么着,事实摆在那儿,失败就是失败了。”
站在德佳的立场,其实也不算失败,客户花钱,德佳提供业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亏欠。现在只是结束合作,并没有发生客户投诉或者追回合同款之类的事情。
可是在杨晨看来,没有成功,就是失败,没有第三种可能。前世,他是千亿身家的大老板,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咨询部经理职位,可没有成功,却让他无法接受,就像投资一个项目,在该盈利的时候没有收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