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四海冷冷道:“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的妻子还没有醒,于是我就一剑杀了她,没有让她感觉到痛苦。如今我是孑然一身,为何不可以娶你?”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显冰冷凄厉,且透着几分惊悚,想不到他竟会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妻子,为的只是来向三公主求婚。三公主感觉到心底有些发怵,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愣在当场。
旁边另外一名女子连忙站出来解围,道:“我们三公主接受挑战也是有条件的,除非是她看得上眼的青年才俊,她才会欣然接受对方的挑战,誓言才算有效。”
段四海冷厉的目光仍直视着三公主,道:“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挑战,我就将你带来的花魁给杀了,看你如何去向五湖帮主贺寿!”他说话的时候要么是不盯着人看,要么是盯得人心底直发毛。面对威胁,三公主已然暗自感觉恼羞成怒,忍不住就要拔剑。
此时屋顶上的无名正图看个热闹,心想隔壁屋里那个沐浴中的美人原来就是花魁,忍不住又想移身过去再偷看两眼。可是当他转身之际,真个是吓了一个魂飞魄散——在他身边忽然多出一个白衣男子,正透过屋顶上的缺口凝视着屋内的花魁,而他竟然毫不知情,白衣人犹如鬼影一般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实在匪夷所思。
无名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白衣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掌落在他肩头,顿时让人感觉到肩膀上有万钧之力压迫下来,身子更加动弹不得。但听那白衣人微笑着道:“段四海,既然人家三公主看不上你,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你还是快点让开,我这位小兄弟才称得上是青年才俊,或许三公主看得上眼,正好来挑战一下三公主的剑法。”
这番话不但小瞧了段四海,还将无名也拖下了水。段四海不禁抬头看屋顶,喝道:“什么人?”惊悚别墅之外竟然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如果对方是五湖帮的人,那么他的计划败露岂不是大大不妙!而三公主心头则气恼更盛,心想怎么又来一个开玩笑的人?在白衣人掌力压迫之下,无名只听见脚下瓦片喀嚓破碎,然后整个人稀里哗啦跌进屋里。
落地之前,无名已然拔剑出鞘,挥剑荡开眼前的碎尘,更被视为一种挑衅。落在三公主与段四海之间,三公主不由得打量他一番,持剑的姿势的确是英姿飒爽,胆子也是不小,竟敢贸然闯进来,脸色却是暗红,似带着一点紧张的情绪。无名没有看她,却发现段四海眼神中那种充满杀意的凶光,他的出现似乎是对段四海更大的挑衅。无名脚下尚未站稳,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脊骨煞地一片森寒,当真是满室冰霜,一片肃杀。
段四海手中大剑急啸出鞘,听其啸声可知剑身质地不轻,恐怕有二十来斤重,江湖剑客中很少见有使用如此沉重的剑刃,此乃段四海威震江湖的招牌武器。大剑上的剑招缺少了一丝灵动飘逸,进攻却是威猛沉实,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刚勇之力,令无名不得不一一对付化解,而倘若稍有不慎被大剑拦腰一斩,身体非被劈成两半不可。与段四海手中的大剑过了几招之后,无名感觉手臂一阵震痛,感受到与高手对决的压力。
大剑威风凛凛,虽然一直凌驾于对手的剑招之上,但却迟迟不能夺取对手的性命,无名的华山剑法总能于惊险之处格挡闪避,凭借精巧的走位避其锋芒,化险为夷。眼看段四海久攻不下,一名女子意欲拔剑相助,却被三公主伸手拦住,道:“别轻举妄动,看清楚再说,你们两个去守住浴室,别让人趁机抢走了花魁!”
两女子推门走进浴室,甫一进门,顿时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她们发现一个白衣男人已然闯进了浴室,却没有任何动静,犹如神出鬼没一般。然而她们的反应也就仅限于一声惊呼而已,右手刚刚握住剑柄,白衣人忽如疾风一般欺近眼前,尚来不及拔出剑刃,已然被人点了定身穴道,身子顿时动弹不得。两人除了惊悚之外,如果说近距离打量一下白衣人,发现他四十岁上下的模样,面色沉静阴郁,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侠者的大气,给人的感觉冷峻而又不失温柔,就是眼眸中布满血丝,目光像是有毒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白衣人连忙竖指放在唇边,做个噤声的姿势,示意不要打扰屏风之后、浴池之中,正歪着脑袋靠在池边闭目养神的花魁美人。美人似已入睡,对外面发生的战况、以及迫近眼前的威胁都毫不知情,又或者她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在神秘力量的惊袭之下,两女子全然不敢违抗白衣人的意思。于是白衣人的身影转移到屏风之后,两名女子只能透过屏风盯着闯入者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对花魁美人做出什么事来。
白衣人在美人身旁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捏住美人的下巴,将她的脸庞微微抬起,禁不住赞道:“清水芙蓉,我见犹怜,果然是蜀中花魁,仙女下凡,不枉我专程来看你一眼。”尔后又微微皱眉,轻轻摇头,道:“可惜红颜薄命,大好佳人却要送给五湖帮那个老头子,行使杀人的毒计,简直是暴殄天物,真让人舍不得呢!”
美人缓缓睁开眼睛,与白衣人对视,却处惊不变,温和得如一只小白兔,想必是经过长乐宫一番心理训练,才堪当美女杀手的角色。她似乎是被白衣人的动作所惊醒,又或者是听见了白衣人那两句话,心有戚戚,更加现出楚楚动人的模样。在白衣人布满血丝的目光中,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无法逃脱的悲剧命运,亦不禁为自己感到惋惜。但听她柔声斥道:“你果然是色胆包天,连送给五湖帮主的女人也敢碰?”
就连斥责的态度,都是这般妩媚,令人赏心悦目。白衣人嘴角浮现一丝邪笑,“五湖帮主算什么,以后整个江湖都是我的,没有我不敢碰的女人。”
美人心想,眼前这个男人倒是有点与众不同。江湖中垂涎她美色的男人有很多,但是能如此近距离的靠近她身边、欣赏她美貌的男人却没有几个。听他的口气,让人有种莫名的兴奋,或者说,在他身上充满着一种令人不由得为之折服的独特气质。两人皆盯着对方的眼睛好一会儿,美人的目光忽然变得笃定起来,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
此时三公主突然闯了进来,道:“你们两个愣在这里做什么?”她本来饶有兴致的关注着厅堂里那一场战局,看闯进来的那小子究竟打不打得过段四海,结果两名女子进入浴室后就没了动静,也不见有人出来报告情况,感觉事有蹊跷,于是过来一探究竟。听见身后三公主的问话,其中之一的女子忍不住呼道:“公主小心!”
三公主顿时察觉到诡异,发现了屏风之后男子的身影,于是伸手拔剑。然而剑刃只从鞘中滑出半截就戛然而止,她和其他两名女子一样,亦被什么东西点了定身穴道,只觉心口处一凉。原来白衣人另一只手从池中撩起一把清泉,然后扣指弹出,指尖水滴便如箭矢一般飞射出去,洞穿屏风落在三公主心口处,隔空点穴的手法堪称一绝。
在此期间,白衣人的目光依然未曾离开过美人身上。但见美人忽放开掩在胸口的手,竟从水池中站了起来,晶莹玲珑的身材线条一览无遗的展现在白衣人眼前。只不过在屏风外侧看来,却像是被白衣人扶了起来,殊不知他的手臂丝毫没有使力。这真是一幅绝妙的风景,被映照在了屏风上面。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加令屏风之外的三名女子呆若木鸡——美人凑近脸庞,在白衣人微笑的嘴角上落下轻轻一吻。由于美人起身的时候乃是背对着屏风,所以令三女看不清楚那一吻其实是她主动献上,还误以为是白衣人把持不住强行索吻,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不堪的动作,只看得三人一阵面红耳赤。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时刻,美人停顿了一会儿,才将热唇从白衣人嘴角边移开,但见他温柔沉静的脸颊上忽的闪过一抹红潮,对于美人的主动热情竟似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然后美人在白衣人耳边轻语:“带我走吧!”她的语气透着坚定,却极轻极轻,微弱的气息拥有着穿透人耳膜的力量。白衣人对此心领神会:与其等待命运的碾轧,不如自己创造重生的机会,既然来者挟色胆而至,就索性试探一下他的胆量究竟有多大。
白衣人轻轻抚摸着美人的脸庞,却皱眉道:“我不会轻易为女人出手,如果要我出手,你就要做我的女人。”然后微笑着盯着美人,像是一个约定。
美人之前一直以为,只有她的花容月貌才是令男人无法自拔的终极武器,但是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迷人的微笑,却有种令她都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虚无而飘渺。美人蹙眉点头,竟自抖落两滴清泪。她感觉自己的命运迎来了转机,眼中点染着渴望的光芒,渴望她的英雄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白衣人接下来的行为,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白衣人嘴角的微笑在脸上绽放开来,目光却忽然移开,起身离开了美人身边。美人不禁愣了一下,感觉到光溜溜的身上一阵冷清,不由得又坐回池水中。纵然她如何能够淡定自若,此时仍不免戚然失色,未来又倏忽陷入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性。
白衣人拨开门口三人的身影,出来看厅堂中这一场尚未休止的剑斗。
双剑砍在一起交错滑开,激荡出一片火花,战斗中的两人皆往后闪开。但见段四海额头上沁出大汗,持重剑狂斗一番乃是极其消耗体力的,相比之下,无名就要狼狈得多,不但脸上大汗淋漓,手中长剑的剑尖上正滴下一滴血,那当然不是对手的血,而是他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手臂上已然负伤,再斗下去,恐怕就要命丧重剑之下。
白衣人冷言道:“段四海,你太令我失望了,与一个初出江湖的小子斗了一百多招竟然还杀不死他,如此肤浅的武功,怎么有本事来争三帮四派的盟主?”
段四海将大剑拄在地上,暗自运功调息,翻眼盯着白衣人,道:“听阁下的口气,莫非你也对盟主之位感兴趣?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当然,盟主之位是有能者居之。”白衣人毫不讳言自己的企图,“其实我和这位小兄弟一样,才刚刚出道江湖,现在还没有人认识我,但是这不要紧,以后江湖将是我的天下,你们都会知道我的厉害。既然你使用重剑,我就试试你的掌力如何。”
趁着两人说话之际,无名正撕下衣襟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白衣人的出现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听白衣人说话充满傲气,简直目空一切,也很想见识一下他的实力,于是抱剑站在一旁观战。段四海却心下一怒,喝道:“口出狂言,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