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之上再次传出急啸风声,段四海挥剑向白衣人一记横斩。但见白衣人挥袖之间,重剑竟铮然一声飞脱出去,段四海在白衣人面前一招都施展不出来。白衣人挥手一掌拍向段四海脑门之上,段四海连忙接他一掌,使用重剑作为兵器的人,想必内力也是不弱。掌力砰然一声激荡,两人的手掌黏在了一起,开始比拼内力。
一开始,白衣人的脸上很平静,将对手视若等闲,而段四海却是横眉冷对,眼眸中迸射出杀气,恨不得全身劲力全都倾注于掌心之间,将对手的五脏六腑震个粉碎。很快,无名就发现了两人脸色突异的变化——强势猛攻的段四海眼色突然一缩,现出无比惊恐的神情,脸上甚至扭曲成十分痛苦的情状,同时脊背后倾,有种想要撤掌逃离的感觉;而白衣人脸上却现出绛红,好似被烈酒灌醉了一般,酒意猛然冲上脸来。
两人脸上的这种变化只持续了不过片刻功夫,然后白衣人先撤了掌,脸色恢复沉静,段四海才颓然退开两步,一时站立不住,竟然屈膝跪在了白衣人跟前。白衣人摇头道:“看来你的内力也不过如此。”段四海失魂落魄愣了一下,竟伏地拜倒在白衣人面前,道:“阁下武功之高,在下从未见过,请求拜入先生门下,愿意听候差遣,在所不辞。”他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液一般,徒剩空躯。
一旁观战的无名只觉匪夷所思,不禁对白衣人肃然起敬,此人真是不简单。段四海落败是意料中事,但是没想到他会败得这么彻底,不但失去了场面上的威风,甚至连行走江湖的骨气也没有了,堂堂一帮之主竟然请求拜入他人的门下,只不过说得动听而已,无异于跪在别人面前乞求饶过一命。无名哪里知道,方才两人对掌之际,白衣人使出了一招化功大法,吸尽了段四海的内力。这种吸功大法以前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对于一个内力尽失的人,岂不就剩下跪地求饶的份儿了?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很好,今天我就在此成立一个英雄帮,凡入我帮者皆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你是第一个加入我帮的人。现在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好好回答。”
段四海这才敢从地上起身,却依旧跪着,道:“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如今江湖上五湖帮的势力最大,其中原因何在?”
“五湖帮主曹星湖,他手上一把七星刀威震江湖,七星刀法曾打遍天下无敌手,许多向他挑战的剑客高手,最后全都死在了他的刀下,所以他在江湖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许多成名剑客都会投奔五湖帮而去……当然,这只是以前,曹星湖的刀法再厉害,也绝不是帮主你的对手!”段四海说着,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生怕言语失当得罪了新帮主。
白衣人却全然不以为意,“说下去。”
“其实五湖帮的崛起,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副帮主展龙。此人长年居住在君山岛上,极少在江湖上行走,却操持着帮中的大小事务,而且善于笼络人心,堪称曹星湖的军师。曹星湖对此人极度信任,常常对他言听计从,有人说,他隐蔽的权力甚至比帮主还大,他的一句话可以令长江上没有船走,江湖上称他为君山潜龙。”
白衣人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忽然道:“你马上回四海堂,继续做你的堂主,至于五湖帮主的寿宴,就由着他去。到时候该如何行事,你应该心里有数。”
段四海连忙回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白衣人便不再理会段四海,回过头来盯着无名,微笑着道:“三公主的面纱你还没有揭开,如今她被点了穴道,只要你去揭开她的面纱,她今晚就是你的人了,还不快去?”此言一出,无名脸色不禁一红,转眼盯着三公主美丽的背影。
此时段四海才敢站起来,感觉此处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于是悻悻然离开别墅。走出水镜庄后,他才敢松了一口大气,直感觉腿脚发软、手掌冰冷,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不自禁流下了眼泪。那是对自己怜惜的泪,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辛苦练成的内力被人眨眼之间吸了个干干净净,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他段四海的一席之地。他今天遇到的对手不是人而是鬼,就像是专门来索他命的鬼一般,而且接下来索命的目标就会是曹星湖,是江湖中所有的人,就像是无尽的黑夜一样,是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的灾祸。段四海返回四海堂后,对今日所遇之事守口如瓶,亦守住自己内力尽失的秘密,从此性情大变。
且说无名一想到之前看见三公主回眸一笑的感觉,顿时真有些把持不住,悄然走近三公主身后。三公主听见白衣人那一番话,接着又听见靠近身后的脚步声,顿时心急如焚,心想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鬼,竟然会栽在这个刚出道的江湖小子手中,她三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怨气,却又毫无还手之力,不禁又急又气,侧头狠狠瞪了无名一眼。
此时但见三公主头上一缕青丝甩落下来,垂在眉间,却掩不住眉心的一点墨,目光中透着一丝惊凛,以及心底最后一点坚贞不屈的冷厉,却不知道能有多大的作用,这模样看起来真是既冷艳又可怜。应该庆幸她遇见的人是无名,还从来没有亲近过女人的他,竟然生起了一点怜香惜玉的恻隐之心,或许他认为男女之事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于是他刚刚抬起来的手,准备去揭开三公主的面纱,结果被人一瞪又缩了回来。
白衣人看着不禁笑了起来,道:“果然还是个愣青小子,有色心却没色胆。”他的声音忽然飘出门外,前半句话的话音未落,本来还在室内,后半句话却已然飘出老远。无名侧头一看,屋内早已不见了白衣人的身影,于是连忙转身追逐渐行渐远的余音而去。对于眼前可一亲芳泽的美人而言,无名似乎对神秘白衣人更感兴趣,此人真是震撼到他了。
刚跑出门口,却又被屋里的三公主叫住:“喂,你先别走!”
无名回头笑道:“三公主有何吩咐?在下愿意效劳。”
人家明明跑了,却又被她叫了回来,三公主不禁有些难为情,近似哀求的道:“你……你可不可以先解开我的穴道,然后……再走好不好?”
无名点头微笑,随手掷出一枚铜板,正好击在三公主心口上,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镜庄别墅。三公主虽然穴道解开了,却感觉心中一荡,伸手按住铜板落在她身上的位置,然后望着门外无尽的黑夜,不禁怅然了一阵,幽幽叹一口气。
且说无名追逐着夜色下的白影,眼看就要接近白衣人身后,转眼之间白影又瞬间驰出去老远,与无名拉开一段距离。如此反复几次,白衣人似乎在试探无名的轻功步法。而无名身上还有剑伤,一旦发力狂奔,身上气血流速加快,包扎的伤口处又流出血来。他却顾不上再去处理伤口,只是感觉这个白衣人今后必是江湖上的大神,不可以失之交臂。当时只是出于对高手的崇拜之意,尚且不知卷入英雄帮的漩涡对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白衣人忽然在一棵柏杨树梢上停下脚步,真是疾如风、动如火,当他落在树枝上时,随身带起的风甚至没有吹动一片树叶。无名却完全做不到如此优雅从容的姿态,在惯性的作用之下,身子急停不住,已然掠过树梢而去,所幸他反应机敏,伸手抓住一根枝条,围着白衣人绕了一个半圈又反转了回来,连忙抱住一根树枝站稳住。
白衣人点头道:“美色当前而不为所动,看来你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剑客。美人可以慢慢的泡,但是江湖地位却是自己争取而来的,此乃英雄本色。”
无名道:“阁下的武功实在令人钦佩之至,必将成为江湖上一个传奇。相信英雄帮在阁下的带领之下,很快就会在江湖上崛起,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加入其中?”
“你的剑法虽然高出同辈,但是在我看来,却稀松平常得很。华山派的那些剑师自己都搞不清楚本门的剑法精髓,还分出什么剑宗、气宗,实在糊涂得很,自然也教不出什么高明的弟子来。不过你胜在有勇气,有胆色,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人先将无名的师门华山派痛贬一通,令无名心头极度不爽,但是转念一想,在白衣人眼中看来,他所谓的华山剑法岂不就是一文不值吗?这种话别人说不得,而白衣人绝对有资格作此点评。无名感觉眼前这个人并非来自哪一个门派,而像是超出武林门派之外的神秘人物,他的武功似乎高出所有门派的武学,没有哪个门派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无名黯然回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名字,是师父收养了我,就叫无名。”
“无名?”白衣人皱一下眉,“这个名字太普通,不够威风,你需要一个能让人记住的名字。不如我就给你取一个名字,叫做余至嚣,嚣张给江湖上所有人看。既然你有意加入英雄帮,就做我的使者吧,接下来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办。”
“余至嚣……”无名心头默默念着,心想这个名字的确够嚣张,传扬出去有种四处求虐的感觉,遂问道:“是什么任务,请帮主吩咐。”
“你去五湖帮杀了曹星湖,让他的寿辰变成他的死忌。”
无名心头又是一懔,心想这简直是信口开河。听段四海的描述,七星刀的威力犹在重剑之上,他连段四海都打不过,又怎么能够杀得了曹星湖呢?
“怎么,你害怕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如果你连挑战曹星湖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加入英雄帮,做我的使者?甚至连三公主都会瞧不起你。”
无名没有想到,他踏入江湖的第一个目标竟然是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以他现在的武功,他根本想不出一招可以杀死曹星湖的剑法。这似乎是白衣人对他的一个考验,就看他有没有勇气接受挑战。白衣人又笑道:“你放心,你是我的使者,我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的,况且杀死曹星湖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不容有失。我现在就教你两招剑法,凭借你的悟性,足以杀死曹星湖。”说罢拂袖一扫,无名手中的长剑便铮然出鞘。
在剑风席卷之下,树叶纷纷飘落,而白衣人与长剑之间却是若即若离,完全看不清白衣人飘忽不定的身影。为了将剑招看得更清楚一些,无名跳下树枝,抬头所见完全超乎想象。这真是一招神奇的剑法,足以超越他此前所学的所有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