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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湔裙梦断续应难

绿水似锦,红花满地。风雨打过,那片红满目疮痍。这妖娆的红,是用多少个日夜才熬成的缠绵伤口。

面前白衣纷飞的男子缓缓转过身,笑意如春。

“琳琅,你可愿做我的妻。”

清澈空灵的声音传来,一声一声回荡在寂静的院落。

突然间又天旋地转,风雪漩涡一样翻滚而至,将所有的一切都吸进那无尽深渊。寒冷,疼痛,绝望一齐袭来,想呼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末了,却见得那熟悉的屋宇:一扇扇门,一道道回廊。那鲜红烫金的三个大字鬼魅一样倒下,迫得人节节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你要取来兵符。你要取来兵符。”这话如同是施在身体里的毒咒,一经念出便扯出了无穷的毒素来,周身如同被亿万只毒虫撕咬吞噬,只跌落永无天日的修罗地狱。

琳琅被这场梦惊出一身薄汗,只觉头被千斤大石压住般,昏昏沉沉,时热时痛。想起身,却毫无力气。

只得再闭了眼,让自己睡去。迷糊中眼前又觉得出现幻象起来。

那碧眸的男子满脸担忧与深情,眼里全然不见平日的深不可测与心机。只是这样细细地看着她,嘴角犹带温柔笑意。

琳琅知这是梦,却还是拼尽了力气将手抬起来,想去拂这日思夜念的脸。开口唤了声:“昀息。”他竟也答了,那声音虽轻,却是饱含满腔柔情。

琳琅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起来。手却终是没力气再往上抬半分,无力的软了下去。心里又是一阵苦涩,不由在心里默念,: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得你这般待我了。一时间所有爱恨委屈全数涌了上来,化作眼里一行清泪。于是闭了眼,不再看。

既然只是梦,又何苦还让自己让自己在这梦里都满怀伤心。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胸口像是堵着面布满尖钉的墙,呼吸一下都是痛彻心扉。

也不再理那些,咬紧唇迫使自己睡了过去。

窗外风衣阵大过一阵,不出一会儿又刷刷的下起了雪珠子。柳昀息见她终又熟睡过去,心终于稍稍松了松。床上的人儿眼角带泪,眉目紧锁,柳昀息不忍再看,为她掖好被角起了身。那碧眼里此刻满是伤痛,轻轻开口:“琳琅,我欠了你这样多。”

正午时分琳琅才慢慢醒了过来,只觉浑身酸痛无力。知定是昨晚站在窗前冷风吹久了,感染了风寒。不禁笑自己,还这样受不得苦累。

见那案前竟放着两包汤药,不由疑惑。叫了偃月进来开口问到:“这药是你拿来的?”

偃月被她这一问得顿时摸不着头脑,几分思量下来,倒也明了了几分,便开口应了。

琳琅心生感激:“倒是麻烦你了。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吧。”

偃月见她面色苍白,说话都中气不足,担忧的说道:“还是先把病养好吧,你这样怎么还赶得好路。迟这两天,不碍事的。”

琳琅正欲拒绝,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头又是一阵刺痛。便不再做声,点了点头。

“你好生休息,我去帮你煎药。”偃月说着便出去了。

琳琅见外面又是白茫茫一片,叹了口气。忽的想起昨晚的梦来,心上又跟着划过一丝疼痛。

偃月回了房,果然见案桌上有柳昀息留下的信件。只是寥寥数语,让他谨慎行事。最后一行,还是交代好生照顾好琳琅。

偃月放下信,重重叹了口气。既然是舍不得,又何苦让她去走这一步。偃月有时不明白,那该是多大的仇恨,才使得他舍弃这十载痴情,舍弃他本身的自己。却,不管如何,都是要遵从的。他不敢劝,不能劝。

这步棋,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到时,输的不只是昀息一个人。还有他,还有暗月上上下下百万人马。

两日后琳琅终于退了热,人开始好起来。便一刻也不停留,快马加鞭赶回了皇城。

刚进王府,慕凉风就迎了出来。见她这面容些许憔悴,脸颊又凹了些,不禁心疼的拥她入怀中。

“你再抱得这样紧,我就要喘不过气来了。”琳琅微笑着看着他。

慕凉风赶紧松了松,笑到:“你看我,倒是弄疼你了,既然刚到,先去休息休息吧,子离兄定也累了。等晚饭好了,我再叫你们。”

琳琅点点头,回了屋。躺在床上,眼前苏杭刺绣的帘子微微晃动,那花色渐渐迷了眼。想起那日琴岩的话,心中如同乱麻般扯不清。

想得久了,便也透了。那泪将枕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润湿。终是累了,倦了,不愿再放那人于心底了。

柳昀息,这次,也当是还了你这十一年来的恩情。心下了这个决定,琳琅用手捂了嘴,无声痛哭起来。

天刚擦黑,慕凉风便来敲门。琳琅随他出了门,却见他不是带自己往饭厅里去。开口问到“这是去哪?”慕凉风却神秘一笑,“等下就知道了。”

琳琅笑了笑,跟他往那边园子走了去。到了院门前,他却蒙了琳琅的眼,将她一步步牵着往前走。

琳琅也不知他这次又是做什么,大概又是整了什么新花样出来。走了大概十几步,慕凉风将手从她眼前慢慢拿开。

琳琅微微眨了眨眼,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水上阁楼,四周水域里皆是素净洁白的花朵,一朵一朵漂浮在水面。那阁楼上挂着的匾上刻着:听雨楼三个大字。

慕凉风满眼笑意,转过头来问她:“喜欢吗?这是给你的,我记得你的生辰快到了。你开心的笑得这样少,我不知这亭子是否合了你心意。”

琳琅一时心中感慨万千。他竟还是这样倾尽所有来博自己一笑。她走上前去,静静抚着那亭的每一处红木,良久不出声。

慕凉风正欲向前,却听得前方人儿细微的声音传来:“凉风,我答应你。我做你的妻。”

那话在空中飘了好久,好久。慕凉风几度以为自己又是恍惚如梦。

他该是高兴的,可眼前那单薄的背影,却让他在此刻觉得哀凉一片。慢步走上前,定定地望着她说到:“你,当真是愿意?”

琳琅也不抬头,答到:“当真。”慕凉风揽她入怀,眸子里终于释怀。

夜凉如水。月满如镜。映着这对璧人美好如画。而这边柳府内,柳昀息站在窗前久久思量着。明日,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明日,他与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样的结局,是否真是自己想要的?为了计划牺牲琳琅是迫不得已,可为何自己会如此难受如此不安。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的天际,不知不觉,那里已泛出了一丝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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