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跃跃这样的状态根本就不能继续呆在战场上,索性也随着梁寒、谢弃尘、多铎等人一起回平城。你不会想到安术聪明到何等地步,谢弃尘带人兵分几路,虚虚实实,瞒天过海,还是让这个要人命的的柔然大王子带着个正着。
当日艳阳高照,安术一身白袍,骑在红鬃大马上,背着日光,周围像是镶上了金边,犹如天神下凡。梁寒看得一愣,连久不说话的沈跃跃也叹了一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任何赞美的语言来形容这个男子都不为过。
“谢弃尘,把我弟弟放了!”那是一处高坡,安术骑着马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地望着谢弃尘。马儿时不时嗅嗅地上的泥土,时不时咀嚼一下有些干枯的野草,又时不时仰头长嘶一声。
多铎听到安术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双手双脚被捆绑着,还是扭动着身体试图挣扎:“大哥,快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带到平城去!”
安术看了一眼多铎,目光依旧盯在谢弃尘的身上。“谢弃尘,你放了多铎,今天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今日就是你们这一群人的死期!”
“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见血的人,要是让这里血流成河可就不好了,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赋予我们的一番美意?”安术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嘴角一勾,就是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似笑非笑,就像是要勾人魂儿似的。
谢弃尘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倒是沈跃跃出奇地应了一声:“安术,小心血债背多了,不得安生!”
安术原本是没有看到沈跃跃的,因为沈跃跃自受伤以来就愈发沉默寡言,连带身体也瘦了十多斤,存在感更加低了。此时一出声,竟叫安术一脸惨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冷笑道:“看来那晚你是很享受吧,既然你这么怀念被男人骑的日子,我想我一定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毕竟我们也曾合作过不是吗?”
这番话阴狠恶心,却在安术的嘴里说起来一如赞美之词。梁寒回过头来看沈跃跃,他已经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安术,做人要有良心,恶事做多了,你是会下地狱的!”
“下地狱?”安术一挑眉,眼里全是刚刚说话的梁寒,“那就等我死了再说吧。”
“现在——该下地狱的是你们!”
一声令下,安术以多欺少迅速占了上风,把谢弃尘等人压得死死的。但不到一刻钟,从另一处地方冲出来一队魏国军队,口中喊杀,声势浩荡,为首的正是刘勇。谢弃尘大喜,受困的魏国人立刻兴奋起来,一时间魏军以压倒性的姿态杀得柔然人节节败退。
安术大气:“中计了!好狡猾的谢弃尘!”
最后唯有下令收兵,狼狈逃窜。这一幕看得久受战败之苦的魏国士兵解气不少,哈哈大笑。急得多铎脸红脖子粗,扬声骂道:“你们这群狗杂种,有本事别绑着我!让大爷跟你们单挑,不把你们撕成碎片我就不叫多铎!”
“太吵了。”有士兵故意挠了挠耳朵,“是哪条疯狗在这里乱叫!”
这话把多铎气得个半死,直冲冲地往那人身上扑。那人吓得急退好几步,幸而多铎被两个壮实的魏国兵夹住才稳住了身形。
这边刘勇下马给谢弃尘了行了礼,又道:“龙老将军果然猜得没错,安术这小子会来截谢将军。所以特命我一路暗地里跟随,今天打得那安术夹着尾巴逃,真是解气!”
说到这看到沈跃跃,又补充了一句:“这还是沈医师出的主意。沈医师聪明绝顶,只可惜啊……”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梁寒只觉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当即就道:“可惜什么!沈跃跃还是沈跃跃,他医术高明,智勇双全,又有哪点可惜的?”
刘勇见梁寒一小姑娘就敢这么跟他说话,当下也不客气:“怎么?你还没当上将军夫人呢,就开始摆谱了?要教训也是谢将军教训我,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黄毛丫头在这里说三道四!”
刘勇性子直,说话是个不拐弯的,这话把梁寒气得个够呛,立刻还嘴:“你一个堂堂男儿,却出言侮辱自己的兄弟,算得上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比我这黄毛丫头还不如!”
“我几时出演侮辱沈跃跃了?”
“你……”这刘勇只是叹息了一番,什么话也没说出口,但梁寒哪是肯低头服输的主儿,蛮横地说:“那你刚刚什么意思?摆明就是看不起沈跃跃,你这不是侮辱?话没说出口,那语气那神态哪里是尊重人的?还不容我这黄毛丫头说两句吗?”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当即对谢弃尘一抱拳,“谢将军,这种女子蛮不讲理,属下劝你不要也罢!”
谢弃尘本来一开始就要阻止二人的,哪知人急了说话速度快根本插不进一句嘴,这还不待谢弃尘发言,梁寒的话就说出了口:“你什么意思?我几时蛮不讲理你了?蛮不讲理的是你,还在谢将军面前说我的不是!我看你是为老不尊!”
“你说什么?我为老不尊?”刘勇一把抓过梁寒的衣领,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完全不顾梁寒只是一个小丫头,那力道惊人,吓得梁寒哇哇大叫。
谢弃尘眼疾手快,连忙抢过梁寒抱在怀里,劝着刘勇:“她还小,刘营主你多担待。”
此举在刘勇看来分明就是包庇梁寒为梁寒撑腰,当下拂袖而去。谢弃尘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征战多年的兄弟渐渐走远。
“梁寒,你今天是怎么了?”谢弃尘略带责备地对梁寒说,“刘营主是军中的老人,是我多年的兄弟,你怎么这么对他说话?”
“我说的本来就没有错。他是没有道理才争辩不过我,还要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还要你不要我,你说我怎么甘心?今天是我在这里,要是我不在,指不定他在你面前怎么说我的坏话呢,指不定你就听了进去把我一个人甩了。”
谢弃尘长叹一声,只说出一句:“刘营主不是这样的人。”
“你就护着你兄弟!”梁寒撇撇嘴,挣扎着要从谢弃尘怀里下来。谢弃尘无奈,放开梁寒,这下梁寒更气了,愤愤然跑开了,暗道:没良心的家伙!
谢弃尘满脸愁容,摇摇头,这下两边都不讨好了。
倒是沈跃跃将一切收纳于心,走近谢弃尘,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没事的,不要担心。”
“唉——”谢弃尘又是一声叹息。
二人沉默良久,还是谢弃尘先开了口,不然比耐心现在可没有人能比得过沈跃跃了。
“你还好吧?”
“我还好。”
“……”
“你怀疑了那么多人,就是没怀疑到我身上,真是对不起。”谢弃尘没有忽略沈跃跃若有若无的一声苦笑和叹息。
“你本性善良,为什么当初要帮助安术?”
“这是我跟他的一些旧事,是我欠他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想到那不好的回忆,沈跃跃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这个人太恶毒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安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据我所知,安术身为柔然的王子,号称柔然第一勇士,深得民心,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
谢弃尘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沈跃跃没有继续接下去。二人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次是沈跃跃先开的口,他问:“你为什么不追究我?”
“其实这一切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而且最终救我的是你,不是吗?”谢弃尘笑了,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沈跃跃也跟着笑了。
“那你认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察觉到谢弃尘话里还有未完的话,便问出了口。
“底线。”谢弃尘吐出两个字,神采奕奕地看着沈跃跃,就像是在说他的信仰与骄傲一样。
“底线?做人的底线?”
“不是。是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