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高挂在夜幕,一切都平静了,月色便入户,洋洋洒洒地散落在城西郊外的土地上,刺穿落地的玻璃窗,钻入了朗靳廷的家里。在大理石纹理的瓷砖上,冷冷清清地反映着淡淡的光。
朗靳廷坐在沙发上,右腿叠在左腿上,微微地动着,身子陷在沙发上,左手靠着沙发的椅背,右手落在右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跟随着石英钟里秒针的跳动,手指也有节奏地动着。
沙发上,一头雪白的哈士奇安静地躺着,脑袋靠在朗靳廷的大腿上,不时地蹭了蹭他,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他的右腿旁,则伏着一头雪白的北极狼,它闭着眼假寐,两只耳朵却机警地竖起来,不时地又耷拉下来动了动。
朗靳廷的的后脑靠在沙发壁,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听着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声。
恐怕该是三点了吧。
大门突然打开,室内的温度悄然地升起。身侧的北极狼直直地站了起来,朗靳廷也警惕地坐直了身子,又瞥了一眼发着夜光的手表,还差五分钟到凌晨三点。
噢?还提前来了?
“真守约。”朗靳廷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可惜客厅的灯就连一盏都没有开,来者并没有看到他双眸散发着的清冽的光,在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有一肚子的怨恨和反感汹涌地上来。
可进来的人并没有说话,就连脚步也宛若是轻飘飘的,踏在大理石纹理的地板上,并没有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北极狼软软地躺了下来,发出了不屑的哼哼声。
“朗靳廷!”宋弥深轻声地喊了一声,她摸着黑,虽然留有一地的月光,可沙发离那泛着月色的地板有一段距离,她没能看到沙发上的朗靳廷。心里砰砰砰地跳动着,从她鼻腔里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带着紧张。她又重复地喊了一声。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整个人拥入温暖的怀抱中。属于朗靳廷独特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将她笼罩着,她在黑暗中放下了悬吊着的心,竟然有些安定的意味。
朗靳廷拥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在她耳际说道,“才一会儿没见,你就来了。”
“你说,你是想家了,还是想我的吻了?”朗靳廷突然想起跨年前在电影院,宋弥深猛地将他的脸捧着,在他的唇瓣上落下的那个霸道而带着怒气的吻,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宋弥深咬了的嘴角,心里有股甜甜的泉涌上心来。放开她,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想起在电影院发生的事情,宋弥深脸一下便红了,伸出手用力地一锤他的胸膛。“我……有点担心你……”
“哎呀,你不要老是抱我啊!我右手还有个小伤口啊!”
他这才又想起,扶着她的腰将她一扯,坐在沙发上,“比起你担心我,我还是更想你继续对我耍流氓……行了行了……”
本来还想问她,明知道今早莫名其妙地便被划了一个口子,明知道这群人不是她宋弥深可以惹得起的,为什么你还来呢……
他又想了想,呵呵,也对,她宋弥深是什么人,是个身经百战的小记者啊!什么世面没见过呢……真是他的乖弥深。
“嗷呜——”身侧的北极狼突然引颈嚎叫,朗靳廷放在宋弥深肩上的手一紧。眼前的落地窗前多了三个黑影,阿诚熟悉的轮廓让他额前一阵发疼。好样的。
“亮灯让我好清楚这两个人。”灯亮了,玻璃窗前站着的那三个人的模样也在他的眼前亮了起来。宋弥深不相信地数了数,明明有三个人啊怎么说是俩呢……
——
客厅两具沙发上,朗白坐在一具上,朗靳廷和一犬坐在一具,宋弥深站在朗靳廷沙发的后面,身侧是处于戒备状态中的北极狼。阿诚和另一个人则是站在朗白沙发的后面,微微地低着头。
宋弥深看着对面沙发背后站着的那俩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双手放在身后,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沙发的某一处,一声不吭,仿佛没有他什么事似的。她越看越熟悉,直到他恶狠狠地抬眸瞪了她一眼,她才终于想起来了。
“靠,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宋弥深骂了一句,虽然明白了朗靳廷就是小朗爷,可她心里依然不忿,凭什么托个信儿也要通过她,她又不是什么信使。沙发背后站着的那个白衣少年龇了龇牙,放在背后的手作出了攻击的手势,朗靳廷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白衣少年,约莫是十九二十岁来岁,他的眸子里放不下是非善恶,只留了不羁的野性。
他的牙齿并不是非常整齐,有几颗还有些尖。指甲看起来又硬又尖,他的背脊还有些驼。
“真聪明啊,像这样混进人群里,只要你不动,不说多余的话,就没人发现了吧。”朗靳廷都想要给他鼓掌了,但又忽地翻了一个白眼,“可惜,一看就知道是个暴力机器,智力还没有开发好吧。”
朗白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只顾仔细地大量端详对面与常人无异的朗靳廷,他很惊讶,也很兴奋,他的儿子能够在那样的条件下存活下来,还活得如此出类拔萃,他绝对是个奇迹。
“朗爷你来这儿,只是为了看一眼我的英姿吗?”朗靳廷挑眉,目光从少年的身上收了回来,又缓慢地落在了对面的中年男人身上。他的脸上有皱纹,而且不是细微的皱纹。只是中年,却仿佛已经五六十来岁了一般。
他冷冽的眼眸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来。他嘴角没有笑,可一笑,皱纹也就更加明显了。“小朗,我这次来,是寻求帮助的。”
“你看到了,他是一个瑕疵品。我手头一共有五个成品,却都是有瑕疵的成品,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完美的成品。”他指了指身后的人,“你的观察果真敏锐,智商高,语言流畅。你的发声系统和智商能力,是谁帮你完善的,你身上没有一些他们的味道,是谁……”
“只有五个。你从各个地方抢夺了那些婴儿,你的试验品,所以最终都是失败品咯?”朗靳廷掰开手指,又一根一根地合拢起来,最后还是甩了甩,人数太多十只手指数不过来。
朗白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宋弥深。戒备的神色在他的脸上蔓延。
“看什么看,我的女人又不是你那些宠爱的狼,也不是这些所谓的狼人,你看什么看。”朗靳廷一句话将朗白的眼光收了回来。
好样的。
真的一点父子情谊都没有。他从这个人的眼睛里、面部表情上,一点都感受不到一个父亲的存在,噢,也对,从他一出生开始,他就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他就是个被一个恶心的人关进地下室的试验品。
这是一个试验品和一个实验者的谈话。
“呵,你这种社会败类,从头到尾都是害群之马。找我寻求帮助?哼,您老还没发现吗,逃脱了的,才是成功的。留下来的,都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朗靳廷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会配合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谁放走你的。”朗白脸上并没有什么过激的神色,只是板着一张脸,冷冷的,像是一座冰雕。“你……”
还没等他说完,屋内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警报声,朗靳廷的房子连接了自动报警装置,只要他的言辞中出现了关键的句子或者词汇,电子管家便会马上对外发出警报声响,若他再次说出关键词句,城西郊外便主动连接清市中心的警局。
朗靳廷就是看准了朗白不能见光。
“嗷——”北极狼又发出了嚎叫,身子狠狠地拱了起来,爪子露出,狠狠地瞪着朗白一行人。
“我劝你早日自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