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和苏语的旅途是不沾泥的,孙一驾驶“高”之刻印,苏语坐在可变大的酒葫芦上,因此两人不用换鞋子。
但麻烦的是,飞行经常被小国甚至部落的防空卫士拦下来查看证件。
当然更多时候一掠而过,原始部落和不发达的小国也有。
在商朝,一个人口密集点的城市不是自治州(比如苏护的冀州城),就是城邦国家。
好处是方便补给。孙一的锦囊、苏语的荷包都没有冷冻保险功能,三番五次啃干粮,吃多了伤身伤神。
由于两人身份是支教修真,接待的卫士还算客气,热心指点市场或是圩集的路径。
有女孩子在身边,付钱都由孙一包办,苏语看在眼里也不说。除了买酒外,一并孙一结账。
如此停停走走,晓行夜宿,花了二十天到达昆吾国。
这是一个从夏朝开国就流传至今的城邦国家,以锻冶闻名于天下。
按苏语的说法,孙一的钥刃超出二人所能掌控的极限,原气注不进去不是她的铜壶无能,实在是钥刃太高端。
通俗点说,成年的壮汉能舞动四十斤的流星锤,而像三岁娃娃就只配玩泥巴。
不幸的是,孙一和苏语在修真界就像那三岁娃娃。
后来,苏语也承认,得铜壶的时间不过两年零三十一天,她也是摸索出一鳞半爪而已,其他妙处尚未发掘,但肯定绝不止此。
只是当前她的修为太低,还没开发出来而已。
孙一笑笑,铜壶不是他的,有心帮苏语一把,却不好伸手,这也算修真界的一项潜规则吧。
好酒的苏语造型,说起来又是一件令孙一无语的事,尤其在两人逛街时,常有路人以孙一男友的身份投来责备的眼光:
包包头,双马尾,银发(发色是修习某不知名玄功所致,这点最让孙一嫉妒)。
因天气开始炎热而开襟的短袖白罩衫,下身着短裙和连裤长袜。
鞋子卖萌,大猫头凉鞋。苏语很自豪是她自己设计的,孙一则暗中吐槽女酒鬼哪来的卡哇伊卡通概念?
说实话,这身造型让孙一有恍惚隔世之感,忍住询问苏语是不是穿越者的冲动,孙一给自己换上前世最常穿的白衬衫黑裤子运动鞋。
再把裤兜内八音石的频率调到只有自己接收得到,一切就和前世外出旅游没什么区别了。
也有一点,自驾车换成“高”之刻印运动鞋。
逛街时苏语提溜着酒葫芦,铜壶系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和孙一讨论醉拳心得。
醉拳拳法是十天前“打小怪”时孙一无意中施展出来的,苏语立时缠住孙一要学。
而且学得不错,进度神速。
突然,孙一胳膊有意无意撞一下苏语。
苏语一惊,鼻子嗅嗅,恍然明白:有妖魔的气息。
气息很微弱,从两人面前二十米开外的豪华马车内飘过来。
若不是车后窗的帘子翻卷以致外泄,凭两人的境界,决计感受不到。
四匹胭脂马拉的四轮香车,孙一摸摸下巴,大拇指翘起指指蓝天,意思很明了:城外再动手。
苏语俏皮眨眨眼睛,无声答应下来。
檀香木车子错金镶银,车厢描绘的线条是百合花,没有家族徽章,给人一股子暴发户的感觉。
赶车的汉子和车右的侍卫目光内敛,没有故作老弱病残的伪装,不是牌子硬的职业保镖,就是退伍军人。
小半月来,孙一的“水天一色”法术更上一层楼,头发、皮肤、衣物变幻颜色,已经将自己隐没入蔚蓝的天空。
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一座森林,诚然。
唔,下手地点,就在枫林侧迷宫般的丘陵之中好了。
天从人愿,马车粼粼前行,目的地和孙一不谋而合。
马嘶,车停。没有动鞭子,可见驭手的功底。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倩影从车内款款移步下来。
孙一心中“咯噔”一声,不好。
本来就保持热机状态的“高”之刻印加速到最大,人头下脚上笔直向下车的淑女俯冲过去。钥刃从衬衫胸口的兜里掉落,右手接住迎风一晃,突击!
落空。
烟尘爆起,惊马嘶鸣声中,孙一连续和一把柳叶刀、一柄尖头棍交过手。
一个侧向滑步,搂过触手柔软光滑的腰肢,将钥刃的开锋的齿纹抵在小蛮腰主人的咽喉。
“释放我的同伴,我就放人。”孙一盯着万籁无声的森林深处,开出条件。
“小姐……”车厢内再跳出一个标准女仆打扮的侍女,连声道:“不许你伤害小姐,你们快找吉利将军过来。”
“不必了,姑奶奶应付得了。”回答她的,竟是苏语。看来她的处境还没落到孙一手中人质那样糟糕。
乒乒乓乓,边格挡招架边撤步飞速后退。即使对手横眉怒目快招如电,无奈苏语的酒葫芦变大后只要随意遮挡,尽皆叫他徒劳无功。
斗到分际,也就在森林的边缘处,苏语一打开葫芦塞,一股酒水喷出。对手一怔,怕酒水有毒,退到一旁,让苏语从容撤到孙一身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孙一苏语胜。对方的明暗哨,完败。
小姐的声音吐字冷静而清楚,一听就有素养积淀:“你的同伴既已脱险,可以释放我了吗?”
孙一毫不犹豫撤回钥刃,拱手施礼:“误会,都是误会。小生唐突佳人之处,还请小姐海涵。”
“你,你是白痴吗?”苏语大怒:“见色忘义,你个白痴,我们被包围了。”
孙一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制得住她吗?”
小姐闻言眼睛一亮,竖起左掌,原来隐隐的地动之声立时平息,车夫、侍卫、女仆和赶来的军士也立在原地,束手听命。
小姐面无表情盯着孙一,看他说什么。
孙一将变小的钥刃按回衬衫胸口的衣袋,不客气给苏语一个脑崩儿,这才条分缕析道:“小姐有五重护卫。我的同伴既已惊动林子里埋伏的将军,心急之下只有劫持小姐,防的就是地下那一路幽冥骨兵。”
小姐点点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车子一路;驭手侍卫是一路;林中将军一路;地下骷髅军一路;至于最后一路,没想到这小子也能发现出来。
或许,是他信口雌黄?
孙一的话打消了她的怀疑:“最后让我下决心施放小姐的,是因为她。”
苏语看向凡人一个的侍女,问道:“她怎么了?打得过我吗?”
小姐和孙一都笑出声来。这一笑令孙一感到求和有望,解释道:“是她手中抱的花狐貂幼仔。”
小姐终于沉下肩膀,松开左手的小拳头,道:“你也认得花狐貂?”
孙一还是老样子,一笑而过,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谈起他和苏语此行的目的:“在下和同伴在昆吾城中闲行之时,发觉小姐车中有妖魔气息,是以跟踪想查看究竟。误会之下冲撞之处,请小姐原谅。”
小姐只淡淡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哪个支教的修真士缺少路费,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苏语吐出小舌头,给孙一一个白眼,正色对小姐道:“好啦,都说是误会。我也道个歉吧。”
小姐无所谓摆摆手,示意侍女把花狐貂给她抱抱。道:“花狐貂是妖兽,不是魔兽。你二人起意,恐怕是因为那把‘九黎壶’吧?”
孙一和苏语面面相觑,苏语脱口而出:“你说这把铜壶叫‘九黎壶’?”
小姐一怔,随即若无其事低头抚弄酣睡的花狐貂,道:“既然知道了壶的名字,你们这趟就有收获了。请便吧。”
孙一摇头道:“小姐家事豪华,在下原本不想献丑。不过礼上本分,有来有往,还请小姐收下。”
孙一右手从锦囊中取出一小包茶叶,武夷山大红袍。
小姐微微变色,等茶叶包从孙一手中升起,飞空横渡落在自己手上,这才面色转和道:“你有心了。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顿了顿,小姐追问一句:“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但我想,我应该是认识你的?”
小姐讶异道:“哦,此话怎讲?”
孙一想了想措辞,指着太阳道:“我们都知道这是太阳吧?”
小姐含笑点头,已经明白孙一的意思了。
人人认识太阳,却没有几人见过太阳神。你认识大明星某某,明星却未必认识你。
小姐转身登车,留给孙一一句话:“朝歌再见。”
车辚辚,马萧萧,绝尘而去,空余两个菜鸟修真者吃沙子。
“你是白痴吗?”苏语瞪一眼孙一,火力全开喷人:“地下的白骨架子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是大白天耶!那个将军护卫剑法很厉害我承认,但是太堂堂正正了,只要……只要我们出奇制胜也是三下两下就能搞定。”
孙一竖起食指,开始回击:“第一,你我都好,花狐貂幼仔啃一口试试?”
苏语做个鬼脸,不甘心道:“花狐貂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孙一再竖起中指,乘胜追击:“小姐的左手,握着‘满天星’,一发动我就被炸成满天星斗。她的胸口项链是‘乌焱晶’,没猜错的话,悬挂的宝石八成是能自造‘始源屏障’隔绝爆炸冲击的‘地心冰魄’。”
苏语张口结舌。
孙一接着竖起无名指,再接再厉:“我制住她双手时,已经能感受到在她体内,已有成形的玄功灵气,虽然微弱,但只在你我之上。”
苏语风中凌乱,一阵头晕。
孙一最后竖起小指,也感觉自己快浑身乏力了:“你知道她是谁么?”
苏语坚决摇头。
孙一露出一个诡异得可怕的笑容:“就是写信给你的闺中密友——商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