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她颁布两条指令。
一,北海龙王固守通往北海路线,并说服其他三海龙王协助妖界通往人界受香火供奉;百族分半者借道魔界攻向天界,另半者攻向佛界,誓让秃驴不得出佛界半步;雷将军带余下妖练兵。
此令一出,诸妖皆知晓妖界已吹响反攻的号角,第二令一出,更让各族族长看见好处。
二,封龙族为妖界第四王族,赐王姓敖,赐长老姓龙。
龙族未封前王族本姓敖,旁系本姓龙,如此一来,倒没什么折辱的。
众妖再次三跪九拜口称妖帝,天道所感,赐下帝冠、帝印。
许青青之父被囚,帝冠、帝印被天道收回,后来她十七弟未能得百族半数支持,是以一直未能称帝。
帝位已定,除非囚俘亡不然不得更改,此刻却有人跳出生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雷将军,他今日换了身白衣,未佩剑,不像将军倒像人间的瘦弱书生。
许青青一点儿都不惊讶,她早就推算到了,他若不出来,她才会惊讶。
她傲然而立,道:“本帝知晓你问什么,只是你不会信。”
雷将军下意识就要按剑,左侧空荡荡,他手垂下,不自在捏紧又松开,道:“只要你说臣就信。”
许青青给出了个很像谎言的回答:“史老那时已被种下傀儡虫。”
傀儡虫,人界苗疆巫女花百年养成,一旦中此蛊,所言所为所思所想皆不由己,但无数岁月下来,除了凡人,只要修道者便不会中蛊。
很多时候,真话听起来像谎言,谎言反而像真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莫之能辨。
她摸着帝冠璎珞,安然以对。
雷将军愣在原地,他想过太多种情况,却未想竟是这样,他喉间干涩,哑哑道:“那你,那你也不必杀了他,也许还能救。”
许青青漠然道:“何必骗自己,你明知无救。”
雷将军叹息三声,抱手向天三晃,跪下道:“臣扰陛下登基大典,请陛下责罚。”
许青青未开口,禁宫原先诸妖求情。
许青青冷冷一笑,连称三个好字:“好好好,没想到雷将军如此得民心,本帝登基不易见血,不如就罚卿令三十军棍,所属士兵代其受过,上战场一个月,不得休息。”
后来种种,登基大典实在是件麻烦至极的事,期间许青青未瞧他一眼,无许青青令,他也不起。
直到大典散了,许青青回到启明殿,他仍跪在那里,原本有些陪他的士兵被他喝退,有不退的,他狠道:“你们是要让我跪到死!”
散到最后,只余下副官一人。
雷将军摆手:“你也走。”
副官嬉笑道:“一会儿你走不动了还不是得我来,”复又不喜道,“你又不是不知她歹毒,还偏挑这点儿,活该。”
雷将军道:“她也是迫不得已的。”
副官哼笑道:“这话说的就像谁能逼她一样。”
雷将军叹息一声,不再解释,两人无话。
待天黑,有侍卫姗姗来迟,他道:“女帝让将军回,且让属下将此物交与将军。”
雷将军接过两枚玉瓶,向侍卫告辞,便挣扎着起来,腿麻无用,副官扛起他背背上。
两人不知讲些什么,雷将军趴在背上,拨弄着玉瓶,不咸不淡道:“现在你知道你和兄弟们的伤药哪儿来的了。”
副官哼了一声,难得没顶嘴。
两人走出老长一节,殿内女子方掩上窗。
殿内一人笑道:“真像你能做出的事。”
许青青懒得说话,走过喝下一口茶。
那人又道:“许久未见,你竟这般无趣。”
眼见许青青不答,他就会一直说下去,许青青捏着额角,堵了他一句。
她说:“你夫人还没跟你回涂山吧。”
狐墨用手背揉揉眼睛,笑道:“怎么可能?”
许青青也笑了:“你一说谎就爱用手背揉眼睛,每次还只揉一边。”
狐墨不接这茬,笑笑道:“我来给你带个人,我猜你一定需要。”
许青青喝口茶,不答话。
狐墨颇为恭敬的打开殿门,对一人道:“请。”
那人进屋。
许青青极为淡然,仿佛世间事尽在掌握中,没什么值得惊讶,她道:“我知道你会来,没想到你会现在来。”
那人自信一笑,平凡的面容变得夺目,他道:“我知道你定能猜到我是谁,我来仅是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忙。”
许青青争锋相对道:“以前你该来你未来,如今我自己已足够。”
那人笑眯眯道:“你没说错,那仅是一个试炼,如果你输了,我为何要辅佐,何况我自信能在百年内收复妖界,而如今益算星君与南斗星君以及北斗星君、杀破狼三星君皆被天帝派往战场,是以我推断你一定需要我的帮助。”
南斗星君主生,通大衍神算,易数天机,逆天至极。
益算星君虽无南斗星君逆天却也不容小觑,若与司命星君联手,连南斗星君都得暂退其位。
北斗星君主杀,杀必死,传闻与南斗星君为双胞胎,无论如何都会一同出现。
杀破狼三星君更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杀气滔天,没一个是好惹的。
此六星君长年同魔界作战,其赫赫威名享誉六界,曾有魔族言宁肯刺杀天帝,亦不愿对上此六星君,可惜少了司命星君。
许青青沉默片刻,承认道:“你若没说错,我的确是需要你的帮助,智妖前辈。”
智妖和气道:“帝君果然聪颖,昔年其前三任帝君曾让我告知帝君一首诗,白衣罗袜染泥濯,冷香泉边洗尘缘。观中叩问三宝知,灵台方寸显真灵。”
许青青将此诗反复咀嚼了一个时辰,按各种顺序在心中一一演示一遍,皱眉道:“白香观台,”很快她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不,不对,染泥濯后又洗尘缘,只是白洗,泉去白字为水,不对不对,太过牵强。”
狐墨手叩茶杯,温柔笑道:“莫不是白水观。”
许青青微颦眉,略一回想,心中已知何处,面上仍有不虞,一双妙目微微眯起,温声道:“智妖,本帝由来不喜他人打机锋。”
智妖一见许青青恼怒,好脾气拱手:“帝君,非我也,乃其祖。”
许青青瞥了他一眼,走出殿门,招来妖云,隐去身形一路向东,妖云起时有银纹蓝蝶停在肩上,她摆手,蓝蝶飞起又落下,再三驱逐,就由它去。
飞不过一个时辰,许青青驭着妖云停下,那是被她摧毁的百族中一处,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是因为她摧毁时只是轻轻一瞥,虽惊讶于妖界留有道观,倒底没放心上。
她落下,被摧毁的道观露出残亘断垣,殿外荒草丛生,好一副凄凉之地。
牌匾落地,半块匾上写到白丬(pan),断口颇为整齐,另外半块儿牌匾不知去哪儿了,许青青未能找着,是以不知这荒观是否是她之所寻,站在原地盯了好一会儿,方下定决心。
她正要进去,迈了两步停下,冷道:“下去。”
这荒郊野外除了她也没别人,这话一出平白多了两分恐怖。
她再次冷声道:“下来。”
银纹蓝蝶飞到一旁化成人形,不是梦无名是谁,不过她心情好似不大好,只听她针锋相对道:“许青青你每次都这样,你拿过我们当朋友吗!”
许青青冷哼一声:“我可没什么朋友,你要么走要么守在门口,你要敢进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梦无名深吸口气,盘腿打坐,其选择不言而喻。
许青青走进观内,白水观不少地方都坏掉,走进去轻易能见着人,是以梦无名不走,但她在外也没瞧见多少,只见许青青化成半蛇,蛇尾一摆,人已不见,她冲进去,浑然忘了许青青的话,冲到门口便被弹开,她仍不死心,又从各个地方尝试进去,未果,她仍徒劳试着。
另一边,许青青进了观,细细打量四周,四周倒下不少房梁屋柱,尽是些杂物,没什么打眼的,略一思索那首诗,看向了供奉三清的台子。
台上许久无人打理,落了层灰,她抚去台上灰,露出一处小洞,看去颇似供奉香烛的地方,只一处又太显累赘。
她下意识伸出手指探探,洞里横生出根刺,刺得她一下,都道十指连心,她下意识就要取出,洞颇为宽绰,但确实取不出。
她运法力于指间,隐隐感觉指间流血加剧,一时此得上背后撕裂,说起来她一直未涂花意膏也不知后背如何,如此一下便想着此事一了就瞧瞧后背。
女子就是女子,再聪慧再义勇,都极在乎自己容貌,到底是女子,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她们可爱无比,若世上少了女子,整个世界都会失去色彩。
血越流越多,不多时,晕厥上头,她不太能控制自己,眼角余光瞟见身后蛇尾一摆,她竟不知多久化的蛇尾。
眼前一黑,猛得眨眼,看清四周,她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脚下是星辰,眼中是战场,战场有数十队妖兵,每队由一妖将统领,身上是滔天煞气,雷将军练出的和他们一比就像无意杀人的书生与以杀人为乐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