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过后,云兮的心不再跳的那般厉害,一扭头,却见背后空无一人,撇撇嘴,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摆摆蛇尾,慢悠悠游走回去,并非她不想快,而因她尚不知寂空如今在哪儿,若是全力而进,有极大可能会错过人。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她才看到寂空扛着一个人似慢实快赶来,五月间迟开的桃花纷纷洒洒、瓣瓣飞落,漫天化作桃花雨,好美,她喟叹一声。
走近那人着素色僧袍,不急不缓,自有一番气度,漫天飞舞的花瓣瞬间沦为背景,再夺不去她的丝毫注意,“噗”的一声,她好似一瞬听见了心开花的声音。
她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轻声喂叹,她想她今生都无法忘记,那么一天那么一人桃花树下漫天花瓣飞舞间一步一步走近她。
有时候,也不过是一见误终生,在最开始的开始就遇上一个优秀远超他人的人,怨不得后来的不愿再爱,见过优秀怎甘再去将就平凡。
“走吧。”寂空开口打断云兮的心不在焉,只言不提云兮的任意妄为与无理取闹。
“啊?哦。”云兮一时反应不及,懵懵懂懂可爱无比,蛇尾摆摆,纤腰细扭,游走向前,速度却比最开始慢了十数倍。
寂空跟在云兮身后不言不语,心中苦笑不已,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他怎会在第一次听闻云兮说话觉得是许青青。
至少,至少许青青是从不会露出这样茫然无措的模样,她向来一脸漠然,置身事外,与己无关。她站在彼岸,看此岸欢乐生死、喜乐别离,烟火再盛于她不过是陌路观花。
阿弥陀,他念不下去了,寂灭说他终身不会度情劫,他虽不知寂灭何出此言,却不相信,不然今日何至于此。
他终于明白师父当年为何只为他们众师兄弟剃度而不授戒,众劫好渡,情劫难过,谁也不能一口咬定绝对能过。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真的动心,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有苦恼种种、烦恼顿生,不似平常。
云兮在前领路时感到身后目光滚烫,刺得她头一次有些许不自在,寻常几个滑行间就到的路程,如今却漫长无比。
穿过落花满天的桃花林,宁静幽暗的古木森森,落红翩翩宛如穿花蝴蝶的枫霜林,漫天雪飘、积冰万里的寒域。
不出一柱香,四季景色轮番已见。
寂空勉强用神念感应,已知所见之景绝非幻阵,乃是一处真实存在的地方,里面大绝阵套小杀阵,凶险异常。
虽说在外看来此处所占之地不过五里大小,可他如今走过路程绝不下于五十万里,未知路程尚且不知,已十万倍差距,分明是有人以大法力纳实为虚,藏于须弥之中,纳芥子于须弥。
女娲后人,女娲后人,看来此处应是上古圣人女娲所为,由此可见修道了无止境,到后来所行所为已非他所能想。
“到了,你且在外候着。”云兮在寂空之前看的简陋房屋处停了脚步,转头对寂空五分娇蛮、三分傲气、两分认真的命令道。
“恩。”寂空淡淡回应,手一掀,肩上的寂灭应声而落,地上尘灰溅起一圈。
他负手而立,许青青留下的那串碧绿佛珠凭空出现在右手,缓缓转动,一颗,两颗,三颗……
欲界色界众生,以四大五根桎梏,不得自在。
诸苦所困,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依活为灭谛故,修行于首,离诸苦付,免得解脱。
大段的经文,齐赴脑海,烂熟于心。
他自来情感淡漠,不懂情欲,不懂爱,有许久一段时间他都不曾明白那般淡然的人怎会一沾情字便会有浓烈的情感。
一生一世,唯她而已,若不得,宁愿重入轮回不再记起一星半点,再没了中间状态。
一门九子,五子仅存,其中四子情劫未度,莫说不是讽刺。
他没有师兄们那样决绝而惨烈,一切似乎水到渠成,波澜不生,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是古来文人骚客心心念念歌颂的爱情。
只是,许青青,你离开没多久,我却已经开始想念。
望天看去,金色阳光余辉就这样直直照进眸底深处,映得他一片恍惚。
“嘎吱”,老旧的门发出沉重的声音,云兮站在门内,不经意的拨弄手指,说道:“圣姑让你和地上那家伙进去呢。”
寂空点点头,左手虚空一抓,之前被狠狠扔在地上的寂灭出现在他手上,寂空就这样提着寂灭跨进隐隐腐朽的门槛。
依在门框的云兮瞅着寂空的背影眨眨眼,好笑地摇摇头,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已看见寂空对着一扇木墙,她上前两步,也不说话,双手结印十数次,木墙瞬间消失,两人齐步踏入。
大片的湘妃紫竹林,竹叶片片飘落在地,看不出道路,内里清幽,蝉鸣鸟叫无一有。
走不过一里,殒声传来,轻轻悠悠、清清幽幽,惆怅至极。殒声兀的一止,似有所察觉。两人快走几步,果看见一苗疆装束的女子站在竹屋之前,年约二十许,一头银发,眼中满是沧桑,才透出她年纪大约极大。
“苗疆清涯圣姑,”寂空开口,似是疑问似是肯定,“贫僧不争气的师兄就交给你了。”
“你呢?不留下来吗?”两个疑问从圣姑嘴里说出,清清淡淡,苍老无比,生涩干枯,听不出情绪。
“贫僧想知道的怕是你不愿多言,何苦留下,贫僧先行一步,告辞。”寂空说着行了个佛礼。
“只怕你现在走不了,云兮这孩子向来倔强,难得主动要过什么,她娘与我是极好的姐妹,再怎么说,她想要的我自会替她争上一争。”许是因重病,她一口气讲这么多话,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胸口微微起伏,有些呼吸困难的样子。
闻言,寂空退后一步,却感周身凝滞,身上不听使唤,欲动而无法动。他脸色微变,他不曾见圣姑出过手,却被牵制如斯。
圣姑清涯眸色浅浅,似讽非讽,似讥非讥,她道:“云兮,你要的我且给你,剩下的我自会为你做主,只是你日后莫再找别的由头不修行了。”
云兮眼底泛上丝丝喜色,展颜笑道:“谢圣姑成全,云兮先行下去了。”她见竹梯上的女子眼似睁似闭,似允似否,欣喜地卷了寂空告退。
圣姑向来是女娲一族的辅臣,受圣人女娲恩泽,虽不修道却拥有极漫长的岁月,兴许活的时间太久,历来圣姑皆容颜不老、脾气古怪。其中以清涯为最,前刻微笑温柔,下刻就取人性命,饶是云兮也不敢和这位抚养她长大的女子久待。
清涯站在那里,手中把玩着殒,一双妙目直直盯着云兮远去的地方,直到再也看不到云兮,才看向地上男子,眼里尽是嘲讽,嘴里吐出冷冷的话:“别装了,在我面前装也没用。”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纹丝不动,接着道,“还是说你想让我用毒蛊将你唤醒。”
男子闻言腾地站起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一抹邪笑,没有丝毫被人揭穿的窘迫,口中道道:“清涯,你还是老样子啊。”
谁料一直冷漠如冰、安稳不动如山的女子听完后愤然无比:“哼,当初你说永不返苗疆,如今回来做甚。”手一扬,窄袖里莫名飞出大片蛊虫,黑压压的,甚是吓人。
寂灭愣愣神,略带疑惑的低声道:“不是你说你放不下圣姑的职责不愿再见到我。”
说话间蛊虫飞到眼前,寂灭抖抖手,不见如何动作,蛊虫调转方向飞了回去。
她见蛊虫飞转,素手一招,蛊虫凭空消失。
清涯冷哼一声,转过身推开门走进去后,“嘭”,门被猛的一关。
寂灭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与竹屋背道而驰,若他让她感到心烦,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不再出现在她眼前。
竹屋内,清涯靠在窗边,看着寂灭离去的方向,好半天,一滴泪浸湿睫毛,将落未落。
两人不笨,两相印证下,已知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可到底放不下。
另一边,云兮几个滑行后蛇尾逐渐浅褪成双腿,坠在蛇尾后的寂空在最开始蛇尾褪去时,就被云兮一把抓过扛在肩上。
寂空虽生性冷漠,不在外物,可到底对此事颇是不喜,却因动弹不得,倒也对云兮无甚影响。
云兮足尖轻点,越过平地里突然生出的几座山石,来到一处地方,四面环山,中间一处大湖,湖面一半呈血液般的鲜红,一半呈冰雪色的苍白,湖中间红白相间,不融合不隔离,就那么孤单单的在一块。
湖中云气袅袅,颇显飘渺,说是湖还不如说是大型温泉来的恰当。
“砰”,寂空被云兮从半空扔了下去,湖中水花溅起,飞溅出的水花落在湖边草地中,被红色湖水溅到的那块草地,枯草恢复生气,低矮的草疯长;白色湖水溅到的那块草地被白霜覆盖,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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