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青气定神闲的将最后一枚白子落下,开口道:“我赢了。”
无名见棋盘上黑子各自为战难成龙形,索性将棋盘一推,干脆道:“玩儿这些我们从不是你敌手。”
许青青由她去,手一挥撤了黑白子,重新自个儿与自个儿下了起来,口中道:“你将带回的放出,便可离开,你我之间因果两断。”
随这句话出口,寂空明显感到层层缠绕在自身的因果丝细了不少,有几根因此断了,寂空见修行有望,将女鬼从芥子里放出,身上因果丝再也没了反应,他不恼,出门关上房门,甚至挥手设了个隔音的结界,便盘腿而坐。
门内,许青青将手中捏的白子随手扔向尚在昏迷的男子,男子被打醒,看着眼前出现的女子,甚为激动,一时间嘴唇蠕动却无声音发出。
倒是女子先开口:“何苦呢,你我纠缠一生,害人无数,便是让我去了阴曹尚让我再见你一次,我都去到那儿了,为还不放过我。”满是凄诉,声声泣血。
“我,我,锦儿,你要信我,我是爱你的,我若不爱,岂会在你自缢后叫人保存你的魂魄,甚至占了我的身体。”男子急急道。
“你娶过一房又一房,现在说爱未免太过可笑。”
“那时只要你说一声,我必不会娶妾,可你没有。”
“我有什么资格去说呢,我已害得你今生不能有子,何况你我之间早已不是初见时。”女鬼做了一个万福,才继续道:“我再叫你最后一声夫君,夫君,恳请你休了我。”
男子悲伤答道:“洞房那夜晚上我便说过,你是吾妻,我便永不会休。”
女鬼行大礼:“请你在城中众人面前休了我,我不想到了阴曹名上还挂着萧氏妇人,我已对不住爹娘,又何必如此到了阴曹仍让他们不安心。
“可,可你无过,我不休。”
女鬼戚戚一笑:“若是过还不还好寻么,无所出,善妒,无德,条条是过,又害了那么多人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我这罪过可大过天了。”
男子没有回答。
一时房内没了声息,许青青抿一口茶,闲闲道:“还有一刻,她若再不走就没了投胎的机会。”
女鬼笑了:“请你在众人面前讲明真相并休了我,不然我宁愿灰飞烟灭。”
男子痛苦道:“你向来如此,从不肯说一句软话,到底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是。”
他退缩了,无法不退缩,她是他妻子,他比她的爹娘还要了解她。她是外柔内刚固执的女子,平时极易说话,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改。
他不敢再赌,第一次赌的结果她喝了药,他在也无法拥有她为自己生的孩子;第二次赌,赌得她香销玉殒。他怕他若再赌,她就真的灰飞烟灭,世间再也没了她。
他推开门,急急离开房间。
许青青倒了杯水递到女鬼嘴边,吐出一个字:“喝。”
女鬼摇头,她只是一道魂魄,碰不得这阳间物。
许青青再次开口:“喝。”
女鬼知道说不通,正欲抿一口茶水以证自己着实碰不得,却没料那茶水全落了进去。
许青青打开门,向屋外寂空要得曾让他收着的一把四十二节紫竹伞,取得后招来女鬼让她打着,她这才冷声道:“你为何还不走?”
“施主定然明了,因果未断。”
许青青掐指一算,眉间一抖,道声:“也罢,你与我一同吧,这因果迟早会断。”
他点头。
几人带着女鬼出了门,很快便找到了男子,他被众人围在中间,狼狈却带着傲气,此时他道:“我说的这些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只希望别去责怪锦儿,到底是我对不住她……”
女鬼撑着四十二节紫竹伞,在烈日下流下泪来,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说给他们听,她道:“最开始我爱得卑微,没有资格去恨。后来看着他因我而伤我,没有立场去恨。他是我最恨的人,却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走吧,无名你送她一程。”许青青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如是说道。
女鬼乖顺的点头,看着眼前眼上蒙着鲛纱的女子,兀的跪下,叩拜三下,仰头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许青青面色坦然,她是受的住这三下叩拜的,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让女鬼的话出口,她因这城受到的因果牵连已够多。
她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什么都不可能做,命由天定,这些不是我能决定的。”
听完后,女鬼发现她又能出声了,她本就聪慧,了然的站起身随无名而去,临走之时她扭头看向被众人围住的男子,她笑了,带着洒脱。
若有来世,她宁为刍狗不为人,这情爱太累太苦。
她终还是忍不住叹一句:“呵,人生若只如初见。”
许青青带着三分不经意和七分算计的对身旁寂空询问道:“寂空,莫不是你师父口中的孽缘便与这相差不了几分。”
寂空看了许青青一眼,冷漠严肃的说:“贫僧不知。”
许青青还想说些什么,被回来的无名打断了。她只得询问道:“你回来的怎会如此快?”
“我刚走没多久遇上一家出殡,便替她昧了前尘,让她与那肉身融了一会儿,不然能再快上一点。”无名带了点遗憾。
许青青皱眉,摸着手指节一会儿,摇头道:“你怎将他附在男子身上?”
无名不在意道:“倒有两家出殡的是女子,只是离得最近的便是那孩子,我为何要舍近求远,何况魂魄本无性别。”
许青青默然,竟不知如何反驳,无力抚额,无名说的没错,且这事怪不得无名,只怪算无遗策的她算漏了这一茬,无名对于人界所知的一切都是从凡人梦境中窥到的。
她抬眼,盯着晴朗的天,暗狠道,最好让她生生世世愚昧无知,不然即使她转世有机会明了前世,她定会查出是谁利用天道设计了她。她是不信她会因大意忘记这点。
此时,将男子围在中间的众人尽数散去,一直未动的三人在这里面格外明显,男子一眼便看见,他走过来。
许青青问道:“你以后?”
男子整整衣冠,恢复了许青青曾见过的那个样子,与女鬼那时附在他身上样子一般无二,风度翩翩,温润尔雅。
他说:“若是城中百姓还愿意承认我是这个城主,我自会好好把城管理下去。而离儿,我打算守着她的牌位了此残生,我不愿去信重圆前世,我与她再无可能,若她泉下有知怕也是不想再见我。”
“你想多了,鬼魂一喝了孟婆汤,投胎后不会记得前尘旧事,这样她未必不会见你。”
“我知晓,且不说我终其一生未必能寻到她,即便寻得她,我及冠娶她,十数年纠缠,如今我早过而立之年,到时娶她,我怕已知天命,我不忍心让她与我一个糟老头子待在一起,她值得更好,何况我定比她去的早,到时让她一个人孤单我又怎忍心。谢过几位,我尚要回去散了那些侍妾。”
许青青哼笑一声道:“她阳寿未尽,我便让她附在今天死去的人身上了,她昧了前尘,如今怕是不记得你了,只是有一事你若不能接受,我却是不会告诉你一切。”
“请讲。”萧云激动的问话稍稍破音。
“天道至公,她没入轮回而还阳,注定今生无子。如此你也不在乎?”许青青反问道。
“哈哈,我当是何事,和她在一起时我便知我今生难有子嗣。”
许青青道:“今日出殡家中有一刚死之人,再多的我不便说了。”
男子叩谢。
许青青转身离去,因果已断,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无名二人且跟上。
三人走出城内,许青青摊手,无名甚是无奈的取出四十二节紫竹伞给她。
许青青冷哼一声,这才接过,却也不多话,一切随无名而去。
过得几日便寻得一座城,城上规规整整用楷书写着两个字“锦城”。
入得城去,几人尚不知何去何从,寂空言道:“不如暂且寻得住处。”
剩下二人皆附和,打定主意后,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攀龙附凤,好不奢华,门外对联一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牌匾上龙飞凤舞四字“利来客栈”。
三人走了进去,没人搭理。
许青青道:“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趴在桌前记账的人,懒洋洋的看了他们一眼。
许青青又重复了一遍。
记账的人懒洋洋的答道:“几位打尖还是住店?我这客栈用度皆是极好的,只是这价钱不低,几位若是出不了这墙上的价还请出门右拐。”
三人抬头,这价着实不低,仅住一宿便要一锭银,几人若是几天住下来足足是寻常人家一月花销,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却无甚大碍。
无名从衣袖里掏出了一锭金元宝,道:“两间房。”
记账的人一扫懒洋洋的模样,朗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几位出的这价自然值得更好。”语罢,唤来一个跑堂,吩咐道,“你带几位去天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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