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律师,资本市场这块儿的业务真没法干了。事情越来越多,要求越来越高,律师责任越来越大,关键是律师费不增反降。现在做个IPO收的钱,恨不得比10年前还少。我投奔您,跟您做诉讼去吧?”“你们部门去年业绩不是还不错吗?”姜涛的办公室在赵静隔壁,赵静经常拐进他办公室闲聊一会。“总数看起来还挺多。可问题是我们人多啊,劈开看每个项目的收费情况,还有人均的收费情况就很惨了,按人均收费排名资本市场部肯定垫底。您没看我手下那小律师已经把自己的微信签名改成“资本市场民工乙”了!民工里连个甲都当不上,还只能是个乙!问他,他说他在投行的小伙伴的签名是民工甲!这都什么事!投行人和律师都做成民工了!”“哈哈,你那助手还挺幽默!”姜涛大笑起来。“律师们也都对前途表示困惑。虽然律师是拿工资的,项目收费情况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多收点律师费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认可和尊重,也觉得律师还是个重要的、受人尊重的职业吧。收费不行吧,项目短平快也行,可偏偏项目周期越拉越长,有的小朋友从进所到离开,一个IPO项目都没做成,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换工作的时候,简历都没法写。”“你们现在做一个IPO多长时间啊?”“国内IPO,怎么也得3年;境外上市好一点,也得差不多2年。最近有个极端的项目,做了9年!2007年项目招标,我们进去的,直到2016年才完成IPO!”“这么长时间!8年抗战都胜利了,这公司还没上市呢!”虽然经常和赵静聊天,对赵静做的那些项目有些了解,但是对这个信息姜涛还是觉得很惊讶。“当然这个项目属于极端的,但项目周期长可不是个别现象。前天我开会遇到一个证券公司的人,跟我抱怨说咱们所和他们合作的另外一个IPO项目上,项目人员更换的太频繁。我问他那个项目做了多长时间了。他说,5年了。我就实话跟他说,“我们所3年和5年是律师跳槽最多的两个坎。一个小律师可能其律师职业生涯就3年。这个律师从一进所就上了您这个项目,等人家都离职了,很可能不干律师了,您这项目还没做完,哪能怪我们换人呢?”最后那券商说,他们也一样,项目周期那么长,把他们也拖死了。”“那投行每个项目都耗那么久,他们怎么生存呢?”“投行还是比咱们好啊!IPO可以融资啊,他们是按照融资金额收费的,一旦做成了,他们就能收一大笔。和你们那个风险代理一个意思。人家风险大收益也高。我们可惨了,律师费没多少,拖个一两年也增加不了多少费用,但越拖工作量越大;中间,要是项目人员走了,还得找人接手。接手的人得重新熟悉情况,这都花时间,都是成本啊!律师费根本覆盖不了。”“那你们这赔本的买卖为啥还那么多所抢呢?”“赔本赚吆喝呗!我们这项目周期长,唯一的好处就是和客户的人混得特熟。客户大多时候也觉得我们挺不容易的,也觉得对我们有所亏欠,经常还帮我们介绍几个别的打算上市、重组的公司。另一方面,我们就巴望着客户能遇着个诉讼、海外收购什么其他事情的时候,把你们和做外投的人带进来,让你们去收大钱。资本市场这块的律师业务,十年前还算块沃土,现在已经退化成盐碱地了。在盐碱地上种庄稼,容易吗?搭上一大堆化肥、农药和劳动力,还不能用大型机械,全靠人肩扛手挑的,每天吭吭哧哧地锄地,也种不出什么好庄稼,没个好收成。还是你们好啊,打猎的比种地的强!”赵静长叹一口气。
“我们是不像你们天天加班,没那么多会要开,也不写那么多文件。但我们压力大啊!你没体会过案子输了的心情。案子赢了,皆大欢喜,和客户一起喝酒吹牛,都是哥们,客户付律师费也痛快;可是要是案子输了,客户哪有好脸给你啊。有的案子,一开始就知道赢不了,跟客户说了,他也不愿意接受,等到最后判决输了,还怪律师没用。但好歹咱们之前也给他提过醒,打过败诉的预防针。最怕那些可左可右的,事实和法律都没那么清晰的案子,客户觉得他们自己非常有理,觉得自己应该赢的,你跟他说很多情况是没法控制的、没法控制诉讼结果的,他就会觉得是律师能力不行而缺乏必胜的信心,所以事前也没法做多少铺垫。等败诉的结果出来,客户就会觉得突然,和他的预期相反,就特别难接受这个结果,认为是律师没尽力,没处理好。不给我们好脸,那是客气的。不客气的就是劈头盖脸的骂啊!什么脏话都骂的出来!我们也只能听着,绝对灰溜溜的。你看咱们诉讼部这些大佬说起胜诉的案子都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吹不玩的牛。见谁提输了的时候啊?”“也是,你们这个必须分个胜负,和解的时候少,是挺残酷的!我们非诉业务中的有对手方的也是为了谈合作,弄个合资企业什么的,哪怕是收购也多是善意的收购。律师基本上都是和稀泥,强调共赢,很少弄的剑拔弩张的,也不需要分出个胜负来。不用承受那么大压力。”“钱哪那么好挣的啊!都得付出体力、智力,接收压力!神经都得坚强!都得是“猪坚强”!”“嘻嘻嘻,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改不了行了。神经不够坚强,扛不住那份压力啊。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去吧。不打扰你了。我今天还有三个电话会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