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黑暗中,似乎是万古混沌前,陈庆乐的意识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隐约间,好像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却有感受到了一股苍茫的气息直通心底,神情恍惚间,陈庆乐想大声呐喊出来,却什么也做不到。
歌声依旧在延续,陈庆乐听的有点烦躁,你这要是一曲完整的歌我也无所谓,但你这断来断去的,听得真叫人别扭。又过了好长时间,又像是下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就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之中,再也没有声音传来,自身的意识全部恢复,已然转醒过来。
只是,一睁眼睛,却发现自己趴在两具枯骨身上,纵然不怕这些东西,也被吓得跳了起来,嘴里骂咧咧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却发现身上的衣服的血迹好像有点多,脸上干干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抹了抹,才发现是干涸的血,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然后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躺了三个人。
陈庆乐快步跑过去,才发现脚踏的并不是土地,而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地基。到他们的身边蹲下,一边喂喂喂地叫着他们的名字,一边打量着四周,柔和的阳光透过树枝洒落下来,已然是黄昏的暮光,周围是一个可容纳四五十人圆形地基,地基的构造看上去也不像是钢筋水泥凝练而成,具体是什么还没有看出来,有人醒了,陈庆乐也就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这是哪里?”莫静棠的声音有点飘,应该是还没有缓过来。
陈庆乐斟酌了一下,说道:“这个嘛,应该是在秦岭深山的某个不知名处吧。”
莫静棠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后,看到满脸干涸血迹的陈庆乐,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了?”
陈庆乐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上去真的是狼狈而凄惨,不了解的人还真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
“不碍事。”说着推了推还在昏迷中的其他两人,“快起来!”
梦境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当一个人在睡梦中开始怀疑自己在梦中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蛛丝马迹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所有人都醒来后,陈庆乐问道:“你们觉得会是在梦中吗?我的或者你们的。”
“梦你个大头鬼!”刚刚转醒杨柏郁的脾气依旧有点小暴躁。
陈庆乐也懒得多说什么,看他们都没事,就站起来去探究一下四周的情况,脚下的地基布满了某种神秘的纹路,明眼也看不出有雕刻的痕迹,在地基的四周,有一部分植物凭空消失了,原本它们的枝叶藤蔓应该是生长蔓延到了地基之上,只是现在,所有靠近地基的植物,从上到下,一律被切开,泯灭不见,像是整个地基发射出一道冲天而起的激光柱,绞灭所有蔓延到地基上的植物,连地基四周的泥土也有被彻底翻滚过的痕迹。
但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怎么会没事,他们又是怎么走到这里的,陈庆乐醒来后记得的最后的事情便是由他领着他们继续寻找着出去的路,再后来,就是在这里醒来过来,中间有一段记忆又一次消失不见。
陈庆乐双手抓着头发烦躁地长啊了一声,旁边三人以为他发生了什么,赶紧过来看他。
陈庆乐泄气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依旧是无边无际的丛林,亦渺无人烟,阳光洒落,照在那两具尸骨上,冲淡了些许瘆人的气氛,却又凭添了几分诡异。
陈庆乐走到两具尸骨前蹲下,嘴里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也许只有他念念不忘的梦境才能解释这些事情。
“到底什么情况?”杨柏郁也走过来问道。
陈庆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梦境。
“死者之大,是为入土为安。”陈庆乐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只见他又转头对他们说道:“来,我们一起挖个坑吧。”
“你脑子没毛病吧,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想着怎么离开吗?”杨柏郁听到这个提议后的表情相当怪异,完全无法理解某人的思考方式。
“反正一时半刻又出不去,看这两人,估计是几百年前的人,完全没可能是凶杀后被抛尸,他们都风水日晒几百年了,难道你想他们继续在这遭罪吗?”
杨柏郁反驳道:“他们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多管闲事吗?”
莫静棠却突然指了指古衣上的血迹,对陈庆乐说道:“这上面不会是你的血吧,还有这地上的。”
“我估计他应该是跟他们睡了一觉所以才良心发现,想着帮人家收敛尸骨。”男同学也插了一句,忍不住调侃起来。
陈庆乐呵呵冷笑了一声,“我就是要帮他们入土,你们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来。”
地基周围蓬松的泥土不用工具也能轻而易举地挖出个坑来,陈庆乐在忙碌着,旁边两个男生在旁观,莫静棠却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说这是几百年前的尸骨,但你看,这些骨头却丝毫没有被岁月腐蚀过的痕迹。”
陈庆乐也难得停了下来,思考了片刻,说道:“也对,不过,你看,我都把她老公搬过来了,留她自己在那边也不合适,是吧?”说完便指了指那边另一具没搬完的尸骨。
莫静棠诧异道:“你这么知道他们是夫妻?”
陈庆乐拿起一块骨头,得意地对莫静棠说道:“你看这块盆骨,狭小而高,这个上口位置近似心脏形,这堆骨头都比较粗大粗糙,是个典型的男人骨骼,而那边那具,则完全不一样。”
“那你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一对。”抬杠王继续上线。
陈庆乐哼唧两声,不想搭理他,“我就是知道,你管不着。”
杨柏郁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走向另一具尸骨的陈庆乐,气恼不已:“蛮不讲理。”
陈庆乐头也不转,说道:“不好意思,学你的。”
莫静棠看着这对活宝争吵也是无语的很,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吵了,估计也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了。
世事皆有难料之时,正在搬运尸骨的陈庆乐突然脚下一个打滑,以仰天状倒地,原本在手中的尸骨散落四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几次外伤的陈庆乐抬着擦伤的左臂痛的龇牙咧嘴。
杨柏郁走过来查看后,挤了句“叫你多事”转头对邹昌毅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和他一起走出了地基,进入丛林之中。
莫静棠看着痛不欲生的陈庆乐,蹲下来帮他看了一下伤势,又从她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来,对他说道:“陈庆乐,你男子汉一点好不好,忍住点。”说完就帮他清理伤口。
陈庆乐委屈道:“是真的疼。”当清水接触伤口那一刻,陈庆乐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不久,杨柏郁两人从丛林中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草药,还有一堆枯树枝,帮陈庆乐敷好伤口后,就在旁边起了一堆火,天色已晚,不适合继续前行了。
杨柏郁看着陈庆乐已经没什么事了,就又拉着那个男同学去捡柴禾。
火堆里的柴火噼啪噼啪的作响,丛林里也渐有虫鸣响起,各种夜里特有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让人听着有点烦躁。
太阳已经下山,月色初上,北极星尚未见踪影,陈庆乐抱着左手扬起头颅望着那片星空,心里想着此次回去老爸应该不会打我,但爷爷却说不定了,完全没有理会自己长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也忘了自己的身体正处于疲劳期,从一开始的忘了动,到现在想动却不能动,从肌肉深处还传来一阵阵抽痛感,他抽筋了。
“帮帮我。”陈庆乐仰着头挤出了一句话。
莫静棠转过头看到他痛苦难耐的摸样,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又怎么了?”
“肌肉抽筋你懂得怎么处理吗?”
说话间,丛林里传来了野兽跑动的声音,片刻后,就看到神色慌张的杨柏郁和男同学从丛林里冲了出来。
杨柏郁边跑边冲着火堆傍的两人喊道:“快跑!”
等跑过他们身边才发现他们没有丝毫动静,转过身就听到莫静棠对他们俩说:“他抽筋了。”
两人快速跑到火堆傍的两人身边,男同学将陈庆乐抄起,这位男同学虽然话不多,但身板可不小。
野兽的脚步声在临近,还夹带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恐怖。
陈庆乐趴在男同学背后,忍着疼痛,贴近他的耳朵对他说道:“谢谢你啊邹昌毅,以前对你不好是我的错,但只要你不打班长的主意我们就一笔勾销好不好。”
男同学边跑边忍不住想吐槽,你个瓜娃子,你这话话说的,可有半分感谢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邹昌毅的奔跑跳动对减缓抽筋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他的肌肉开始适应并进行自我调适,总之,在邹昌毅背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距离后,他就从邹昌毅的背上跳了下来。
月亮开始升起,透过枝桠洒在了这几个奔跑着的身上,最后方如雷鸣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到沿路的一棵棵苍天巨树被一一撞到,轰然的倒塌声加剧了逃亡四人内心的恐惧。
穿插横行,凭借敏锐的直觉以及强大的洞察能力,寻找着这里的动物的生存痕迹,强行开辟出一条可以逃亡的路线。
而相对于沿路的飞禽走兽来说,它们对食物链顶端的气息有更直观的感受,那是直接压制到灵魂深处的恐惧。
所以,这已不仅仅是四个人的孤独逃亡,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弱势生灵躲避强大生灵的大逃亡。
布天盖地的野兽猛兽踩踏践踏,硬生生地创造出了无数条可以快速狂奔的路线。
然而,陈庆乐却没有丝毫的惊喜之色,反而加重了他内心的绝望之感,连老虎猎豹这种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也要逃,后方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分开逃!”陈庆乐大喊道,说完就挑了其中一条道跑了下去。
几十米后,陈庆乐与杨柏郁相遇,前者对后者大喊道:“老杨!如果我回不去,找到他们,记得帮我照顾好班长!”
说完顺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杨柏郁破口大骂,“陈庆乐,你个白痴!”
说完也想跟着他跑,陈庆乐猛一转身,怒吼道:“滚!!!”
杨柏郁被震住了,停下脚步,脸上浮现不甘挣扎地神色,毅然转身,去寻找其他两个失散的伙伴,离去前,留下四个字,“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