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素的突然走开,让玄远守静兄妹深感惭愧,朱月影见情敌被气走本是要高兴一番的,但不知为何,这下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单辰逸追上去,但才一靠近守素房门,便听得守素“嘎吱”一声将门紧紧关上,无奈只好折了回来。他见守素如此不快,心里虽然也倍感伤怀,但想到是为玄远难过,不竟喜怒难分!
这夜,几人伴随着守素的忧伤相续就寝!
五人开了三间卧房,玄远与单辰逸同住一屋,守素守静一屋,朱月影单独一屋。
玄远与单辰逸本有隔阂,这下二人有独处的机会,玄远本想对单辰逸说些抱歉的话,在他心里,始终对单辰逸有所愧疚,但这时却是不知从何说起,不禁在床上翻滚难眠!
两个时辰过去,玄远始终无法入睡,当下欲向单辰逸说来,岂料不待他开口,却听得单辰逸说道:“师叔祖不必再内疚,这一切或许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的!”
玄远听得对方突然开口说话,便猛然翻爬起来。虽然这时已经吹灭了蜡烛,四处一片漆黑,但玄远由于身负盖世神功,眼睛便能在夜里看物,所以这下清清楚楚地看见单辰逸的神情。
这间客房虽然不是很宽敞,但也能放得下一桌两床。
玄远与单辰逸的床几尺相对,这下向单辰逸凝神细看,只见他睁着双眼平躺在床上,眼中泪水已经划成了一条泪线,直向耳旁涔涔流淌,再一细看,已发现他耳旁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块!
玄远惊了几下,欲出言安慰,但他立即警觉,对方并不知自己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如若贸然安慰,事情未必能随自己所愿不说,反而会更加伤及到对方的内心!言念及此,玄远随即平身躺下,假装浑然不知,缓缓向单辰逸道:“我无意伤了你和你师父,难道你真不恨我么?”
单辰逸过了半响才淡淡作答:“实不相瞒,我起初是恨透了你!”
玄远点点头,接道:“这我知道!”
单辰逸又道:“这段时日我反复地思考了很多!……其实怪不得你,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死缠着你不放,你只是自我防卫而已!”
玄远听到此处,不禁也流出眼泪,均想不到一向性情暴躁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番多愁善感的话!
这时又听得单辰逸道:“师叔祖,可我还是很气你!”
玄远奇道:“那你为何气我?”
单辰逸缓缓道:“因为你让师妹她不开心!”
虽然单辰逸并未言明到底是守素还是守静师妹,但玄远听来便猜到是守素,突然一愣,静静地不敢搭话!
只听单辰逸继续道:“你可知师妹她一直想着你?虽然她少言寡语,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是知道的!大伙儿还误会你是龟妖时,她便常常一人独自难过,有几次我们都说要找到你剥皮抽筋,她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玄远听到此处,眼中的泪水又悄然滑落。
又听单辰逸苦笑道:“嘿嘿……可天意弄人,谁知道龟妖竟是咱们鼎鼎有名的掌门,这才几年就将一切颠覆得惨不忍睹!”
玄远接道:“此事想来我也倍感震惊!若能及时发现,那!……”当下本想说,那丹阳,道阳以及平水母亲不会受害。但想到这话说将出来必定会增加单辰逸的悲伤,这便随即止住!
单辰逸又笑道:“我还以为师妹会与你结为夫妻,可现在看来是不行的了!师叔祖,您说我是恨您好还是谢您好?”
玄远无奈道:“我不要你谢我,但更不希望你恨我!”
单辰逸道:“不恨也不谢,好……好好!”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良久,时而谈到蜀山一门的不幸,时而又说到守素。每当单辰逸说到守素时,玄远都悄然沉默!
深夜寅时,二人才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可不待二人全然入睡,便听得屋外街上一阵嘈杂声音响起。其中便听得有人高呼道:“着火了,着火了!”
此时本是夜深人静,但这一阵喧闹顷刻间便将大半个宁波城吵得沸沸扬扬,恍如平静的湖中忽然掉进数块乱石,直砸得水花四溅喧腾不止!
客栈里打尖的客人听得这突如其来的喧闹,便纷纷涌到大街上观看,这时只见城南边的半边天已被火焰烧得通红。
玄远几人早已站立人中,朱月影向店家问道:“店家,那火烧的是何处?”
店家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身穿一青衣长衫,头戴一顶黑色圆帽。慌忙爬起,正是睡眼熏熏,这下听得朱月影的问话,便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答道:“好像是天一阁!”
朱月影听得“天一阁”三字,竟被吓了一跳!
当即向玄远几人道:“天一阁着火了,咱们快去救火啊!”
玄远,单辰逸,守素,守静四人见朱月影紧张的神情,不禁有些纳闷!
这时又听得朱月影补了一句:“天一阁便是我说的藏书楼,如果被烧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突听得店家又道:“几位放心吧,别处能烧起来,那天一阁是烧不着的!”
玄远几人听店家这番言道,虽然有些惊奇,但见前方火势渐甚,心里仍然止不住担忧,随即向前奔去。
几人到时,已见大火延绵不绝地烧了好几条街,屋子里的男女老少都逃了出来,皆纷纷拿着木桶到河里打水灭火,一时间街上便忙成一片!
几人见周围百姓拼命的灭火,心里均忍不住气道:“到底是谁如此可恶!”当下欲要救火,突见南边火势渐弱,并见洒起的水花如一道道墙壁向火焰中扑去。
玄远不禁一喜,这又领着几人向南边走去。
便在这时又听得前方“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响起,有人叱咤道:“尔等一群不要脸的强盗,偷袭我范家不成,竟敢深夜来放火!”
玄远几人听得这声辱骂,便迅速奔了上前。只见前方约一百多人正拿着木桶向火焰处浇洒,又有两百多人来回传递着水桶。大火虽然熊熊燃烧,但灭火之人更是多不胜数,只见众人水桶一番,桶中水洒将出去,便将大火一层一层地扑灭。
而让人忍不住叫好的是,每当此地火焰浇灭,众人便又上前几尺,直浇得火焰往一处倒。
几人见众人井然有序地灭火,心中已然猜到这群人定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
这一侧头,又见五六十人拿着长矛大刀围着十几人打斗,人群外围的一方高台之上,正见一人提着嗓门弯腰骂道:“狗娘养的强盗恶贼,看你们今日往哪里逃!”
朱月影不禁鄙夷道:“虽然你很是在理,但一名男子竟然如泼妇一般当街叫骂,未免太不成气候了吧!”
围在垓心的十几人皆头裹一毛巾,或红,或黄,或白。当下一边招架,一边回骂道:“你爷爷我只是想借书一览,但你家主人小气的很!既然不给,那不如一把大火烧了算!”
单辰逸无奈笑道:“嘿嘿,想不到世间竟有此等无耻之人,人家不给便要纵火行凶!”
玄远几人起初见十几人被众人围攻,心里不禁有些怜悯,似乎有了相救之意。但这下听得那人回骂主人家的言语,已知这场大火便是几人所为,当下不但不怜惜几人反而突生厌憎。
那人回骂了主人家一句,其余几个同伙便都感觉十分畅快,当下挥刀更猛,发了疯似的向外围的人挥砍。寒光四射,相击之声“乒乓”不绝于耳。外围人众见这十几人突然发狂,突然心生惧意,不禁连番退步。
垓心的十几人便趁对方这一松散,随即刀往一处看,片刻间已看出了一个缺口。
只听得适才那声又骂道:“围死这群王八蛋,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
朱月影虽然不希望纵火者逃脱,但见这群人的打法不禁摇头叹息。她从小出入军营,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
她这一声叹息才一终止,便听得七八人惨叫了数声,纷纷倒在地上。这一细看竟是外围的人众被砍伤,而被围困的十几人越发变得凶猛起来!
眼见那十几人欲要杀出重围,突见玄远与单辰逸身影一闪,便“呼”的一声跃入其中,只“啪啪”挥动几下拳脚,便将人丛中的纵火者尽数打倒,周遭人随即拿来长绳将一干人绑缚。
这时,便听得身后有人声道:“多谢两位仙侠出手相助,我家主人有请!”
玄单二人转过身来,即见一淡白长衫男子向自己不停地拱手施礼。两人见这男子年纪三十有五,弯腰拱背地笑盯着自己,便已知晓这人正是适才那位高声辱骂之人。当下本想拱手回礼,但突然想到他骂人那番言辞不由得有些反感,便不搭理此人。
人丛中,只听得朱月影朗声道:“管家不必客气,我这两位朋友乃修道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生平本性!”说着话,朱月影便一步步向三人走来。
那人听了朱月影的对答,随即转过身去,瞧了半响向朱月影拱手道:“这位小姐好厉害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我是范府的管家!”
说这话时,脸上尽显得意。
这时,天已渐亮,周遭物景渐明,几人后方又走来一青衣男子,那男子模样有些苍老,似七十岁上下,胡须与发辫略有斑白,手拿折扇张合了几下,向玄远三人拱手道:“几位少侠神功盖世,范某冒昧,诚邀几位到府内一叙!”
朱月影笑答道:“这位想必是‘天一阁’之主,范家范宗遥范老爷啦?”
管家嘿嘿笑道:“小姐当真不简单啊,就连我们老爷也能认出!”
朱月影善于察言观色,适才见这管家破口大骂,同时发现他身旁站着一男子手拿折扇,神情泰然。便已猜到定是“天一阁”的主人范宗遥!
范家是当地有名的望族,前明时期有一位祖先退隐在家,便穷尽一生心血创建了一藏书楼阁,藏书最多时期已达七万多卷,数目可与国家书苑一半相媲美。万没想到几百年过去,祖孙十几代竟能恪守祖志,将这藏书楼保存了下来。几代清帝赞叹范家世代美德,其间赐牌赐匾无数,并花费国家钱财为此藏书楼修补扩建,故今日才有如此建树!
朱月影此刻一句“范家范宗遥范老爷”,三个“范”字便恰到好处地将范家名望提及,当真叫主人家开心不已!
青衣男子拱手笑道:“在下正是范宗遥,女侠过奖啦!”
这时,范宗遥旁边的管家插道:“小姐说得没错,我家主人正是范宗遥!”
范宗遥随即看了管家几眼,无奈道:“快去府里备茶,我要邀请五位朋友到家中话谈!”
那管家听了吩咐,便向主人满脸堆欢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向朱月影几人笑了笑,便带着几个手下离去,玄远与朱月影几人见管家和善的表情,不禁也是开心不已,但见那管家走路时依然弯腰驼背,似乎负着沉重的货物一般,已猜到管家身负残疾,心里竟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这时,大火已经被扑灭,众人纷纷收拾工具撤离。
玄远几人见眼前的一排排房屋被烧得焦黑一片,不禁一阵难过,均感叹道:“这又毁了多少家园啊!”
范宗遥微微笑道:“几位大可不必担忧,范某敢以性命担保,并无一人受伤!”
朱月影奇道:“哦?还请范老爷赐教!”
范宗遥摆了摆手,随即又向几人示意道:“咱们到寒舍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