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继明随即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朗声道:“诸位,想必大家都知道郑老将军乃英雄郑成功之后,但其中细节诸位可知否?”
众人听得此言皆窃窃私语,但商谈了半响始终无人应答朱继明之问。
朱继明顿了顿,满脸堆欢道:“那本王今日就在荣延将军墓前给大伙儿说说郑氏一门的史事如何?”
众人大喜,欢呼声响彻山野,只听得其中一高亢的男子声音道:“我们只知郑老将军是国姓爷郑成功之后,其他轶事均是不知,今日有幸听得王爷细说,真是万分荣幸!”
郑国忠心里乐和,脸上却显出诸多不自在,玄远心里也是高兴不已,那日听爷爷说起朱家历史本就想问自己家门之事,只可惜一直都没机会知道,今日有此机会只得站在一旁静静倾听!
只听朱继明缓缓道:“诸位都知道,我乃隆武帝之后!”
人群中有人应道:“是啊,王爷是隆武帝之后,此一节老将军经常给大伙儿说起,当年隆武帝起义失败便被国姓爷之后护送来至黔西,但咱们都知道国姓爷的子嗣多半都折在清廷手里,却不知到底是哪位公子逃离险境?”
这一声问完,又听得旁人喝道:“你别打岔啊,听王爷说来便是!”
朱继明高举两只手臂示意让大伙儿安静听他细说,瞬间整个墓地变得鸦雀无声!
朱继明道:“国姓爷共有十个儿子,大儿子郑经袭了王位,也就是台湾第二任延平王。二子郑聪,三子郑明,四子郑睿,五子郑智,七子郑裕,八子郑温,九子郑柔以及十子郑发都先后折在清廷手里,只有六子郑宽下落不明!”
这时,人群中有人朗声问道:“王爷,难道就是六子郑宽这一脉活了下来,老将军便是郑宽这一脉后人?”
朱继明点头道:“活下来的子嗣还有长子郑经之后,郑经有三子,长子郑克臧、次子郑克塽、三子郑克举。”
众人听到此处悄然无声,以为自己猜错了!
但又听得朱继明道:“而曾经护送我先祖的便是六子郑宽!”
众人又嚷嚷道:“我就说嘛,我没猜错!……对啊,我也没猜错!”
朱继明继续道:“当年清军对我隆武帝四面围追阻截,隆武帝绝食而亡,国姓爷九个儿子都被水淹死。而六子郑宽聪明机警逃离了危险,便带着隆武帝之后四处逃亡,数年间辗转各地,最终混入吴三桂军营中来到贵州大定府(今毕节大方)。又过数年,他们才展转到此。自泰仁公建立兵权以来我祖祖辈辈才在这一方土地站稳了脚跟!”
朱继明先向众人大概介绍来龙去脉,继而又将其中细事说来,其中包括四处逃亡的生活,却将重点放在自己祖上与朱驰清祖上在此处斗争的事情,众人听来恨恨不已!都道朱允炆懦弱无能,后人卑鄙无耻!
朱月影心里纳闷:“爹爹虽然一直防着二叔,但从来没直接表露出来,此刻何以向众人说起!”这下转念一想突然明白,心道:“原来是因为那晚我们猜到二叔拉拢蜀山道士之故!”
朱继明此番用意自然瞒不过郑国忠,他得知朱驰清拉拢别人以后,心里便一直担忧,虽然蜀山才几人,但道法却是惊人得很,若他们串通起来与己方做对,那可不容易对付。这下听得朱继明这番说来,心里暗暗佩服王爷英明!
朱继明此番言道涉及很多家族往事,不知不知觉已经日近黄昏!
傍晚时分,西边挂着一抹夕阳,众人虽然有些腰酸背疼,但听朱继明说得惊心动魄,倒也忘了身体的不适!
正当朱继明说得起劲时,忽听得人丛中有人朗声道:“郑家虽然忠义,但当时南方之地除了郑成功一人愚忠以外又还有谁呢?”
这声音浑浑浊浊,似嘴对着镂空的竹竿所发出!这时的氛围本来热烈高涨,但这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便如沸腾的大锅中忽然掺进一盆冷水,瞬间将腾起的水泡突然掺灭!
郑国忠听得有人侮辱祖上,不禁气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出言不逊?”
这话刚毕,忽见众人胳膊左右一斜,中间便走来一行黑衣男子,这行黑衣人共有八人,头发披散,脸上均带有虎狼面具。众人初见时不禁被吓一跳,但见嘴部位两嘴唇在其内微动时这才惧意渐消!
朱继明向来喜好拉拢人,越是奇人异士他越喜欢,总感觉行为古怪之人更有特殊能力,但此刻听得几人之言,便知对方来者不善,这便不客气道:“几位是何方神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走在前面的第一人答道:“王爷,咱们不是初次见面,熟得很!”
朱继明淡淡笑道:“本王虽爱广结四方好友,但像几位这番虎狼之辈还真未曾结识过!”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几年不见,竟将小的们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这话时,说话的黑衣人后面七名黑衣人便一字排开,抱手插腰地站在朱继明与玄远几人面前。
朱继明道:“尔等一个个头戴面具,本王又如何能认出!此番鬼鬼祟祟难道是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黑衣人又笑了笑,随即走在七名黑衣人之前,与朱继明几人只寸步之遥,不难看出此人正是这行人的头领,道:“嘿嘿,小的们只是带了一个面具而已,但这并不代表带了面具就行事龌蹉,相反,与有些不带面具的人相比反而更加光明磊落多了!”
朱继明听得此言,不禁脸上一红,竟有些尴尬!
朱月影朗声道:“是朱驰清派你们来的吧?为何他不亲自来?”
众人听得此言不禁一惊!
黑衣头领笑了笑道:“公主果然聪明绝顶,一眼就识破我等来历!”
朱月影欲问来此作甚,但不待她开口却听得这头领抢道:“今日我等来此本是传达一下我家王上的旨意,但正巧碰见诸位在此吊念英灵,故想多说几句不知各位是否介意!”
朱继明听得“王上”二字气得打斗,这王上之意便是指还在他这位王爷之上!
换做别地,郑国忠早已长枪递出非教训这行人不可,但想想在爱子墓前不宜大动干戈,这才强忍住。
旁人也深知此理,均不想与对方在此起冲突!
只听人丛中一大汉朗声道:“尔等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快快离去!”
黑衣头领回头扫视了下众人,继而冷冷笑道:“在少将军墓前说这等脏话难道就不怕有辱英灵么?适才听得王爷振振有词地说郑氏一门的英雄事迹,我等虽然有些赞同,但奇怪的是王爷您为何专捡好的说?为何不说说郑成功之父郑芝龙?或者其他篡位谋权之人!”
朱继明,朱月影,郑国忠三人听得此言不禁语塞,心里都明白郑芝龙乃汪洋大盗起家,当年拥兵自重,以光复大明为幌子干一些自家的事。而篡位谋权之人指的便是成祖朱棣,朱棣乃建文帝朱允炆皇叔,当年就是他篡了朱允炆的皇位!
玄远只知道朱棣之事,对郑芝龙之事却是不知,这下听得对方侮辱祖先,这便气道:“你此话究竟何意?”
黑衣头领见说话的是玄远,这又得意道:“哟!原来是荣延将军的遗孤啊,这长相果真像极了,英俊潇洒,难怪咱们公主对你芳心大动!我还以为是荣延将军突然从坟墓里爬出来呢!嘿嘿……只是不知荣延将军知道他们鼎鼎有名的郑成功之父是个汪洋大盗后会怎么想?”这人说话语素极快,郑国忠这下不注意,家门丑事竟被他全盘说出!
这下又气又急,当即拿起身旁的铁枪向这黑衣头领胸前急刺,可才听得“噗呲”一声,便见那黑衣头领即刻变成一团黑烟消失在郑国忠的枪尖。
众人大惊,不但反映过来,又见那团黑烟在另一个地方汇集成人形,众人更是惊讶不已!有的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那团黑烟汇集成人形后,依然是这头领模样,这又笑嘻嘻地走过来,道:“老将军别动怒啊,您这把年纪了应该平心静气颐养天年才对!”
玄远有些恼怒,这下欲要出手,但却听得这黑衣头领抢道:“好啦,我也不废话了,我等来此是来下战书的!”
大伙儿不禁一惊,均不敢相信朱驰清突然间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公然挑衅十万郑家军!
众人听朱继明之言后,对朱驰清等人早已恨之入骨,适才朱月影识破几人身份本想出手将几人拿住,但一方面是顾忌在郑荣延墓地,另一方面见几人武功诡异,这下不禁有些犹豫。只听得有些年轻气盛的兵将道:“这战书不用来下,我们郑家军也要将你们灭了!”
黑衣头领道:“我家王上说了,郑氏一门自郑成功以下均是忠义之士,并不想为难,只想除掉叛军之后即刻!若有弃暗投明者,他日一统河山之后必定封王拜侯,若再顽固不化那就陪叛逆之后受死!”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叫嚣,站在朱继明旁的柳卡归娃骂道:“你这贼厮,今日不杀尔等是不想玷污荣延将军圣地,若再胡说八道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快滚,快滚!”
黑衣头领道:“我胡说八道?你问你们王爷他是不是有一位叫朱棣的先祖?当年是不是率领一支叛军从顺天府打倒应天府?也就是今日的北京城与南京城。他本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后来竟起兵造反夺了建文帝的皇位!”
朱继明越听越气,当下本想接道,但不待对他开口,却听得女儿朱月影朗声道:“镇守一方是没错,从顺天府打到应天府也没错,但什么起兵造反那就言过其实了!
朱允炆从小养尊处优,长大便懦弱无能,还整天对一些迂腐书生言听计从,他听信佞臣谗言,对各位王叔痛下杀手,数年间几位王爷便被他残忍杀害。各位王爷都是太祖高皇帝亲自加封的王,都是镇守我大明江山的股肱之臣,他不念亲情残忍加害,试问如此不仁不义之君又如何能将大明江山光大延续?”
众人听得此言都骂朱允炆枉为人君!朱继明与郑国忠听到此处相顾得意!
黑衣头领一颤,本想抢道,但朱月影的嘴比他更快,又道:“我成祖永乐皇帝,不愿看见大好河山毁于懦弱小儿之手,无奈之下才从顺天府举义‘清君侧’,不然哪有大明江山繁荣昌盛的两百多年!”
黑衣头领这下终于抢到说话的机会,道:“叛军始终是叛军,名不正则言不顺……!”
朱月影不等对方将话说完,这便抢道:“都是太祖高皇帝的亲儿子,常言道这孙子哪有儿子亲,永乐皇帝当时身为燕王在外镇守,皇宫便只有朱标与皇孙朱允炆等人在侧,谁敢保证朱标父子不是串通一气谋害高皇帝夺了皇位!”
此言一出,朱继明郑国忠两人无不吃惊,在他俩心里其实早已清楚当年朱棣篡位一事,始终觉得不光彩,每当有人提及他俩都会忍不住羞愧!但这时听得朱月影这番强词狡辩不禁有些开心。
朱继明冷冷发笑,心里感叹道:“我这女儿啊……!”
朱月影这样的狡辩竟让众人感觉非常符合事理,都认为当时太祖高皇帝年事已高,便由朱标父子在朝中作祟!
只听得众人嚷道:“哦,原来真正的叛军是朱允炆与他父亲,他俩趁太祖高皇帝年事已高便篡夺了皇位!现在竟然还有人颠倒是非,真是厚颜无耻!”
人群中也有几位读书人,他们对这段历史都心知肚明,但眼下都站在朱继明与郑家军这边,虽听得此言不合实际,但却觉得舒畅无比,这下也跟着众人闹腾起来!
黑衣头领气得直发抖,指着朱月影激动道:“你!”
朱月影向他翻了个白眼,又双手抱拳仰天道:“我成祖永乐皇帝,雄武之略超越唐宗、远见卓识冠盖汉武!五逐漠北、三犁虏廷,东向经略东北之北,西向设立哈密之卫,吞并安南、四夷望风归顺,六下西洋,万国齐朝圣主,疏通运河、永乐大典载千秋!
每一样都能名垂青史,如此赫赫功业,试问那成天只知道斗蛐蛐儿的乳臭小儿能比么?”
黑衣人头领待要说来,朱月影又抢道:“天命所归,正气使然,我成祖永乐皇帝当年一呼百应扭正龙脉,并创下盖世伟业,想不到尔等还在此诽谤,真是厚颜无耻!”
朱月影这下滔滔不绝地将明成祖朱棣的功业说来,并趁机将朱允炆打击一番,不但使己方拍手称快,就连对方也哑口无言!
只听这黑衣头领吞吞吐吐道:“你……你……你巧言善辩,我……我……!”
朱月影又接道:“你……你什么啊你?还不快滚!”
黑衣头领道:“也罢,也罢!”
说这话的一瞬间,只见这黑衣头领,右手一伸,即见掌中灰白色物状向朱继明飞去!玄远当即一闪,便在朱继明胸前接住物状,才发现是一团纸。
八名黑衣人趁此时机,便“咻咻”几声化作几团黑烟不见踪影。
朱继明接过纸团,打开后便见纸上写道“靖难之役,展转犹记。十年河东,百年河西。尔逆之后,洗颅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