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华丽而张扬,如同刚从毡帐下来的这个中年男人。
身高足有八尺,面容冷峭而尖锐,历经风霜的痕迹,却毫无沧桑的感觉,反而如同出鞘的刀,越靠近,气势越逼人。
两名美丽的少女,莲步轻移,早已在桌前放上软塌,摆开精致的茶几,如同在自家般,摆上点心与奶酒,轻轻的跪侍在侧。
茶几椭圆型,上好的棉木制作而成,颜色略暗,却重量颇轻,花纹交错,映着雪白玉盘与翡翠酒壶,别有一番情趣。
无论是那少女穿着的样式特异的衣服,还是这茶几,就连这几盘素式点心,都不是草原上应有之物,与这里格格不入。
“羊尾草熬水,三碗煎成一碗,连服三日。”
抱着孩子的妇人,战战兢兢的道着谢,却动作迅速的离开了,他们这些散居的平民,虽然属于不同的部落,旧日所见最尊贵的人就只有祭司的使者和平泉城的差役,何曾见过这些大人物,心下自是又惧又怕,还为小神医担心。
这异常高大的中年人侧坐在软榻上,仍显得过于高大,甚至于比墨离还要高些,眼神阴霾的看着墨离,威压无形的笼罩。
墨离抬起眼与他对视,目光平静淡漠,一如往常。
“几岁了?”
这句话用的是草原上比较通用的语言问出来,那些跟来的骑士全都哈哈大笑,跟他们的祭司相比,那个什么小神医真跟个娃娃没什么区别。
“大胆,竟敢对我家少爷无礼!”
墨书上前一步,冷声厉斥。
墨离扬了扬手,墨书躬身退了回去,对面的中年人眼神微闪,少爷吗,是天逸富贵人家的称呼吧,这个书生气十足的青年,看起来也不像那么软弱无能呢,“哦,怎么,本祭司说错了,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不是叫做乳臭未干吗?”
语气是极度的嘲讽,喝着美女递上来的酒,看起来颇为得意。
“小心!”
从毡帐里传出来的警告声未落,刚才坐在竹台后面的墨离,此时已经站在他面前,冰冷的触感紧贴在皮肤上,“张嘴!”
中年人僵硬着身体,然后慢慢放松,脸上却是狰狞之极,“你敢威胁我!”
墨离没有回答,薄薄的利刃却已经割破了肌肤,一丝红线顺着刀尖流下来,只要再用点力,中年人脸上更显狰狞,却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他绝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敢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七色使不是人,那是群疯子,这是在调查过程中,有个人这么形容的,说这话的时候仍自颤抖不已。
他敢打赌,如果他再说一句,这人绝对会直接下杀手,根本不会管那围着的二百骑卫,难道他就这么不怕死,或者是这么有信心,伤口处一阵麻痒,然后再反应过来时,墨离竟然已经坐回原位了。
好快的反应!好快的身法!好俊的功夫!
“祭司大人”,两个少女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他处理伤口。
用手指抹了伤口上的血,用舌头舔了舔,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不用。”
“神医给本祭司的‘见面礼’,怎么能不接受呢”,眼神深沉的盯着墨离,如同盯着危险的野兽,嘴上说的好听,却带着股嗜血的恨意。
墨书用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奉劝你最好放规矩点,我家少爷给的见面礼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中年人倏地脸色微变,伤口却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麻麻痒痒的窜至全身,“你敢下毒!”
两百骑早已围拢过来,惊的来看病的人到处逃窜。
墨离收起药箱,“把剩下的药分给他们,今天到此为止。”
荆木儿还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他那瘦小,冷漠,不爱说话的离儿好厉害,连他这个小阿达儿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给了那个混蛋大祭司一刀,简直帅呆了,闻言闭上张开了太久的嘴,“呃,好,好。”
墨书整理着药材,都当那个雪鹰部落的大祭司不存在。
“好,很好,很好,拿下!”
两少女稍稍退后,护在祭司两侧。
毡帐里传来低低的咳嗽,“住手,拿野。”
“拿野大祭司,主子请您等等。”
是什么人,敢如此称呼与部落酉长地位相同的大祭司,墨离盯着前方,如果所料不错,这就是那天夜里的两个人之一吧。
中气不足,不知是失血还是受伤,那天夜里还没有这么差,忽然想起这里是苍雁部落,那匹被蛇咬了的冼儿马,当真不自量力!
被称作拿野的大祭司眉头皱了皱,转身走回毡帐,“怎么了?”
那声音似乎在苦笑,“拿野,你忘了我们来做什么的,咳...”
拿野浓眉紧缩,“那小畜牲给我下毒!”
“那你抓了他想怎么样?”
“当然是让他交出解药,还有给你治病!”
“......”,似是极度无言,半晌方道,“你认为他会交出解药吗?”
“羽扬,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那声音咳的有些急了,“拿野,你太小看别人了。”
拿野正待反驳,却被阵声响打断,原来墨离等要离开,那些身高马大的骑卫自是不许,更何况这人先前竟敢伤了他们的大祭司,虽然震惊于他的偷袭能成功,也只想那是取巧,没想到还未近身,就被他身边看起来斯文的青年打的滚了一地。
“抓起来,我的药正缺人用”,墨离冷冷的开口,荆木儿打了个冷颤,这些人当真不知死活,不但动手,嘴里还欠揍的很,终于把离儿给惹生气了,苍雁在上,宽恕吾生。
草原上的人,皮肤都较深,而离儿长的白净清秀,要是换上女装,肯定比最好看的花骨朵儿漂亮,这些人居然竟敢出言**,真是不知死活,想当年,他说了句离儿真好看,离儿就让他足足疼痒了一日一夜,想着就开始打寒颤,苍雁在上,宽恕吾言。
拿野瞪大了眼睛,两百个骑卫,至少已经倒下了大半,剩下的面露惧色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围观着,这些可都是雪鹰部落的阿达儿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好强!”
惨叫声声不断,逃开的人群又大胆的靠近,“神使,神使,神使!”
“拿野,叫他们住手吧,他们只是去送死而已”,毡帐内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道。
“现在不是本祭司叫停,而是他不会停手了”,拿野看着他那流利的身手,要不是是敌对的一方,定会拍手叫好,这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利落,瘦小的影子像是吹过人群里的风,所过之处鬼哭狼嚎,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
“阿默!!!”
毡帐上冲下来一个人,一头松软的,似乎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长发,一双飞扬跋扈的丹凤眼,样式精致的浅青衣衫半掩,雪白的衣带上下飘摇,苍白的脸上有抹淡红,若是在平时,拿野定会看的丢了魂,两个少女却丢下拿野过来扶住他,跟着下来的清秀侍从,连忙给他披上披风。
“主子,你怎么了?”
“阿默,我是丹羽扬,阿默!!!!”
两个侍女和一个侍卫,以及拿野,都睁大眼睛看着发疯了样嘶喊的少年,可惜那些人惨叫连连,周围围观的人们呼喊不止,而丹羽扬中毒过深,声音却传不多远,“放开,你们放开我,他是阿默,阿默!”
挣脱开侍女的手,走了几步,就站立不稳的跌倒,眼前似乎出现阿默迷人的眼,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却在他伸手的下一刻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