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香楼”的水晶酱肘子,那可是华阳城的特色美味,中原一带出名的佳肴。不管你是王侯将相,大家闺秀,还是街上的贩夫走卒,这酱肘子的滋味,尝过第一次就想着第二次,记得第一次吃这玩意也是师妹带上山的,后来一有机会下山,都会排着长队去“满春楼”买上一对。这肘子油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丰富,尤其是吃的时候喝上一点白云酿,那种甘甜鲜香之感,让人沉醉。
“师哥,对着肘子想什么呢?”师妹好奇地看着我。
师弟在一旁打趣道:“大概是肘子太好吃了,师哥要对着肘子创作几首大作,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望肘子,后山思过洞怀古’,怎么样?”
“去去去,啃你的大闸蟹去。”我举了举手中的肘子,说:“师妹,刚才在啃肘子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那时候我们三个都小小的,每天上完早课就会去西院听老陈讲故事,帮老陈择菜,或者带着二郎神漫山遍野的闲逛。”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大家都长大了,记得以前师弟最小,天天跟在我和师哥后面,这么一转眼竟然比师哥还要高了。”师妹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柔情。
“可是啊,人长大了就变了。”我看了看他们两人,声音有些沙哑,咳嗽了几声,继续道:“不过呢,人总是要改变的。现在也挺好的,师妹文文静静,知书达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天和我们疯的野丫头了,师弟也变勇敢了,变聪明了,搞得发明也越来越有价值了。”
师弟幽怨地瞅着我说:“师哥,我咋不觉得你在夸我啊。”
“哈哈哈,这个你自己心里清楚啊,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你们两人都进步了,大概就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走了。”
“师哥,你的进步也很大啊,你不是把师父给你的那一十八本的医书都给看完了吗?论医术,在华阳城也算排得上号的。”师妹替我将酒杯满上,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说到这里,你们大概知道我的能力吧,不错,本人正是本派的一号医师,通晓各类疾病。
“师哥的医术还可以,不过比起师父就差远了啊,为了生命安全,我一般看病都去找师父。”师弟一本正经地扯着手中的螃蟹腿,说这话时眼睛还瞄了瞄我。
“你小子,又欠揍了吗?”我笑着扬起了拳头。
正当大家嘻嘻哈哈回忆往事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前山太寂寞了,打算来我们这里凑凑热闹。
我们三个站起身看着洞口,准备恭候师父的大驾光临,虽然我们的师父是个不正经的家伙,但是弟子给师父让座还是应该的,再说人家可是养了我们多年,教我们读书写字学武功,一两银子都没收过的。
“咳咳咳!这是谁家的小儿在此处吃酱肘子啊?也不叫上老夫一个,该罚,该罚啊!”
一听这苍老的声音,我们就明白,来的这位不是师父,不是老陈,而是一位不速之客。果不其然,一位满头白发衣衫褴褛的老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老头对我们笑了笑,直径走到桌子边,捞起一个大肘子就啃了起来。
“嗯,这肘子好,正宗的满香楼水晶酱肘子,嗯,好!”一面说着,一面端起酒坛子咕咕灌了两口,“啊,爽!你们这几个小娃娃会享受啊,这肘子配上这老高家的白云酿,绝对是享受啊。哎呀呀,还有川湖的大闸蟹,老头子我今天是赚到了。”
我坐到老头身边,拍拍老头肩膀笑道:“老伯啊,你这一上来就大吃大喝了起来,丝毫不拿我们当外人啊。”
老头嚼着肘子,嘴嘟嘟,含糊不清道:“别说是你们几个小娃娃了,就是你们师父见了我都都得亲自下厨摆上那么一桌招待老夫。”
“哦?”师弟见他说的猖狂,有意逗逗他,“这么说老伯是我派的前辈高人了,可是我们师兄弟几个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老伯啊。”
“是啊,这话我师弟说的可没有错,我在这几个山头上住了有十几年了,后山也常来,对老伯当真没有什么印象啊。”我接着师弟的话茬,有意和师弟一起呛这个自来熟的陌生老头。
老头没有接我们的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剩下的只鹌鹑上面。他慢慢悠悠地啃着上面的肉,吐出来的每一根骨头头干干净净。不得不说,这老头啃得真干净,就是“二郎神”也没有这本事啊。
我还想拿话呛这个老头,师妹白了一眼我,用筷子给老头夹了一点蔬菜,微笑道:“老伯慢点吃,别理我这两个同门,他们就这样,没什么恶意的。”
“嘿嘿,还是你个女娃娃说话好听,这两小子,没大没小的,回头叫你师父修理你们。”
师弟懒得理他,转头摆弄架子上的火器去了。我见老头吃得这么香,也不好打搅他,既然师妹不烦他,我也没必要装恶人了。转头给自己满上一杯,敬了老头一杯:“老伯,刚才小辈们跟你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大人有大量啊。”
“嗯哼,你小子变脸变得很快啊,刚才还和那个小子一起挤兑老夫。”老头忽然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师妹,哈哈一笑:“老夫明白了,原来是个怕媳妇的主儿。”
“喂,我说老头,你乱说个啥啊,啥媳妇不媳妇的,这是我师妹,我们是纯洁的同门情义。”
“去去去,老夫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女娃娃不错,不会亏了你个混小子的。”
“老头,你在胡说就别怪我赶你走了。”我看了一眼师弟,那小子背对着我看不到表情。说真的,我到是无所谓别人和我开这种玩笑,可是现在师弟在这里,这么敏感的话题还是赶紧打住比较好。
“老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就是我的混蛋大师哥而已。”师妹看了看我,脸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可能是害羞,也可能是酒喝的。
不过老头也很识趣,见我有点儿不开心,也就闭嘴不说了,自顾自地吃吃喝喝。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老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他站起身,毫不在乎地将油乎乎的双手在衣服上面擦了擦,环顾了西周,满脸的惊叹:“嗯,不错,想不到半年不回这里,沧龙那小子竟然把这里打点的这么漂亮,等老夫我云游累了,就回到这里养老,挺不错的。”
“老伯,您当真认识我们的师父,还是说您和本派有什么渊源?”师妹的话也是我想问的。我闲着的时候也是看过不少传奇话本子的,一般来说前辈高人都是这个德行,表面上都是邋里邋遢的,可一旦动起手起来,个个都是口吐红丸,内功深厚到非人类的主儿。这老头若是世外高人,吃了我们这么多大鱼大肉,应该会传我们个一招半式吧。
老头看了我一眼,眼珠子转了一转,大概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哈哈笑道:“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老夫我是世外高人,可以一高兴传你们个一招半式的。”
“切,你爱传不传,不稀罕,我本就对武功没什么兴趣。”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希望老头传点儿招数的,在山里追个野猪,打只狗熊还是有用的。
“行了,老夫不卖关子了,你们的师父确实是我的故人,我和他的交情,嗯,有五十多年了。”
此时,师弟也放下了手中的机关,转身听老头述说他和我师父跨度长达五十年的故事,故事有点扯,多少有点老头点油加醋的成分,不过可以听听:
时元九年(前朝年号),家住谷河畔洛城的老头老头十五岁,正值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年纪,作为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儿,老头儿小小年纪不学好,拿着家里的银子在城里的怡红馆包了一个大自己三岁的歌姬。用老头的话说,他和那个姑娘是和纯情的友谊,每次就是聊聊诗歌弹弹琴之类的。
那年春天,谷河边的杨柳刚刚抽芽。你想想看,春天的谷河畔,满眼的绿色,带上佳人,闻着花香,听着鸟语,好不惬意。这老头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带着他的佳人前往谷河去踏青。
然后,用他的话说就是碰上了一生的克星,我师父。关于我师父是这么出现的,老头是这样描述的。
“当时我正听着莹莹(老头**的歌姬名字)的曲子,忽然天空中一
道炸雷劈到了我们旁边的柳树,莹莹当场就吓晕了。然后,我们前方的空气裂开了一个黑色的口子,开始倒吸着气,我没有抓住莹莹,她就这样被卷走了。就在我自己要被吸进去的时候,那道口子开始往外吐气,接着我就被一个吹出来的物体砸晕了。”
那个物体就是我们的师父。老头接下来说的就更不可信了,他说我们的师父明明就是个七八岁孩子的模样,硬要说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且一副大人的嘴脸,让人很是不爽。老头当时想的是,妈的,老子的女人不见了,老子没工夫和你这个装大人的小屁孩唧唧歪歪的。
后来官府来了,但由于这件事太过于离奇,就不了了之了。老头他爹赔了些钱财给怡红馆,便领了他们回家了。
老头一直很不爽这个捡回来的家伙,这家伙太奇怪了,屁大的人儿,懂得东西比自己还多,更重要的,学习武功的速度极快,关键是自己还打不过他。
就这样过了蛋疼的三年。时元十二年,玄阳关叛变,七王子将储君杀害,逼自己的老爹让位给了自己,改年号为顺阳。
这一年,老头家也发生了大变故,老爹重病而亡,自己被叔叔陷害入狱,老娘也被逼跳河。就在自己被冤枉杀死老爹,拖到城口准备问斩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救了自己。那个个子只到成年人肩膀的黑衣人,干净利落地屠杀了刑场一十八位的工作人员。那家伙出手极为凶狠,每一剑都直刺咽喉。那人正是我们的师父,年仅十岁。后来我师父替老头报了仇,杀了老头的叔叔,两人从此离开洛城,浪迹天涯。
“乖乖,老人家编故事的能力真是强啊,叫你这么说我师父比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还要牛啊,人家猴哥好歹还吸收了几百年的日月精华,才从石头里蹦了出来,他老人家就这么凭空就出现了?你这要是去满香楼摆个说书的摊儿,大伙儿要排队听你说书啊。”我自然不相信老头的鬼话了,无凭无据的,讲的比话本子上写的还假。
老头见我们三人都不相信他,挠了挠乱发:“唉,这些几十年前的离奇故事,放在当时,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你们几个小娃娃不相信也是自然的,不过有一点就是,你们的师父不是寻常人。”
“那还用你说,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修仙一道有名的人物,他可不是你这邋遢老头可以比及的。”师弟看了看老头,想试试老头的反应。
本来以为老头会和我们抬杠,没想到老头开口道:“这话不假,我年轻的时候,自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比你们师父差,可是唯独修仙练功这一块比你们师父差的太远。这么和你们几个小辈的说吧,我的体质不是和走修仙问道这条不归路。但是,人各有所长,老夫的长处就是这满墙的机关火器。”
老头顿了顿,取下一件机关器放在手中,望了望师弟,平静地说:“小子,你认为这满墙的机关火器是哪里来的?实话告诉你吧,这里有一半以上的都是老夫亲手做的,不过老夫最爱的,就是你挂在腰间的‘万莲朝宗’。”说着丢下了一本小册子,“老夫知道你们这些小娃娃又要说老夫胡说,也罢也罢,红眼小子,回头好好研究研究。”
师弟打开册子,快速地翻看了几页,吃惊的表情写在脸上,拉住老头的衣袖说:“前辈,你,你就是姬河?”
“哈哈哈,小娃娃,姬河已经死了,老夫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说罢转身离开思过洞。
我们三人跟着追了出去,出了洞口才发现,老头早已不见了。看来和我意料中的一样,这老头是个厉害人物,和我师父一个德行,不靠谱。不过这么一想,老头说自己从小就认识我师父这件事还是可信的,两个不靠谱的家伙,也不知谁带坏了谁?
师弟看着远方,脸上有一丝遗憾,对我说:“师哥,真的好可惜,那老头应该就是姬河了,这是姬河的手记,和江湖上的传闻一样,用的是‘金丝纸’。这种纸除了姬河,又有谁可以造出来?”
我看了看师妹,问道:“小师妹,你看书多见识广,向我说说这个姬河是怎么回事?瞧把我们师弟迷得,魂儿都没了。”
师妹抿嘴一笑,道:“这个姬河啊,传闻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最为有名的机关师,比当时唐门的掌门还要厉害。不过这个姬河一向与唐门不和,他认为唐门的机关器多为阴险毒辣的杀人工具,没有一点实用价值,所以他就发明了许多机关器用来克制唐门的机关暗器。”
“乖乖,这人怪猛的,一个人挑战真个唐门,不要命了吗?”
“这人是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唐门的杀手多次想暗杀他,不过在他老人家的机关面前,一切的进攻都是徒劳。”师弟手握着那本相貌不扬的小册子,满脸的憧憬,仿佛他就当年那个面对众多唐门杀手却面不改色的姬河。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出去转转,你待会送你师姐回去,好好和你师姐聊聊。”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师哥已经尽力帮你了的表情。
师妹看了我俩一眼,疑惑道:“你俩神神叨叨什么,过来帮我收拾碗筷,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摆摆手笑道:“叫师弟去帮你,我到林子里面散个步。”说完转头溜进了林子。
这酒足饭饱过后,人就容易犯困。看着天气,阳光明媚的,我要是再不去山顶的聚云台上打几圈拳,身上都要长出蘑菇了。刚好,聚云台上光秃秃的全是石头,我也好把新学会的法术拿出来练练,要不一把火把后山烧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聚云台说白了,就是后山山顶附近的一处悬崖,因为地势高离天近,师父就给它取了这么个听起来有点风雅的名字。
这个地方我常来,是个做烧烤的好地方,一来不用担心把林子给烧了,二来风景好,一览众山小。
于是乎,我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