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对于为师这半年精心布置的思过洞评价如何?”不知什么时候,我们那不靠谱的师父站在了我们身后,满脸笑容,得意洋洋。
“好!太好了!师父,这屋子简直太好了。”师弟一边说着,一边从架子上取下来了一个机关,满脸的不敢相信,“师父,这不是唐门的失传机关‘万莲朝宗’吗?这个是模型还是真品?”
“是真品,它配套的‘莲花弹’就这旁边的盒子里面。”
我取下旁边的盒子,打开一看,果然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拇指粗细,头部雕刻着莲花的弹药。此时的师弟已经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对于他这样一个喜欢机关火器的人来说,唐门的失传机关,绝对比满箱子的金银珠宝更有吸引力。
师父坐在桌边,向我们两个招了招手。
我和师弟将手中的玩意放回了架子上,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师父身边。我看了看满墙的稀罕玩意,又看了看师父那张不老的俊脸。心想,咱们这不靠谱的师父,是哪儿来的这些玩意的,不过想起一个月前师父从蜀山顺了三颗极品丹药,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师父此时收起了笑容,语气有些深沉:“小凡,你是大师哥,来说说你对咱们修仙问道的理解?”
我看了看师父,询问道:“师父你想听真话还是客套话?”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既然师父你这样说,那我就说些我的看法。”我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思绪,“我觉得吧,修仙没什么用。人活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和珍惜的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一辈子清修苦修,就算与天地同岁,又有什么意义?”
“嗯,我也赞同师哥的看法。人的寿命本来就不过百岁,这是天命,可我们偏偏要修炼长生之术,多活个一两百年,这是为何呢,我想不通。”
我看了一眼师弟,他侧着脸,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想不到师弟的思想境界如此之高,竟能想到修仙就是违抗天命这一层面。
我看了看师父,本来以为他脸色不好看,毕竟作为一个修仙门派的掌门,就这样被自己的弟子当着面说修仙没用,想必心里很是不舒服吧。可是我们这个奇葩的师父却满面的笑容,这笑容是装的吗,没必要装吧,他要是发火骂我们,我们也不敢顶嘴啊。
他老人家幽幽地看着远处,淡淡地说:“其实,为师也觉得修仙没什么用。人生过得好或不好,不过百年,死后皆为黄土。不如及时行乐,干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陪陪自己觉得重要的人。”
师父站起了身,从袖子中掏出了三本书,扔在桌子上后就负手离去。走到洞口时,回头来了一句:“虽然修仙没什么用,但是那些法术和御剑倒是很有趣的,这半个月你们在洞里好好修习,半月后为师会来检查你们的修为。”
这时候师弟忽然站起来跑向师父:“师父,师父。师姐过几天回来,我可以下山去接吗?”
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傻小子,师父才不会让你去接呢,到时候他自己或者老陈下去一趟不就行了。
可是师父竟然笑着说:“行啊,不过到时候只许你一个人下山。”
师弟回头看了看我,嘴角挂着微笑。
唉,师父你不带这样的,同样是服刑人员,一个可以出去遛弯,一个却只能守在洞里。转念一想,既然师弟喜欢师妹,我去当个电灯泡貌似也不太好啊,不如让他们单独处处,说不定师妹就看上眼了。望了望师父消失在洞外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身边傻乐得师弟。我不禁感叹,师弟,师父师哥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能不能拿下师妹就靠你自己了。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三本书,奇怪的是这三本书都没有封面,一水儿的米黄色面子,该不会里面也没有字,是远古传下来的无字天书吧。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了第一页。
草,“火器机关”四个字赫然跳进了眼睛里。真是奇葩,第一张上面不题名字,反而将名字题在第二张上面。粗略翻看了一下,讲的确实是机关火器,一大堆的图纸,看得我脑子一阵眩晕。
我将这书丢给了蹲在架子边捣鼓那“万莲朝宗”的师弟:“这是本关于火器的,你拿着研究研究。”
“我靠!”师弟拿着书翻了翻,兴奋地看着我,“师哥,这是前朝的孤本啊。”
“是吗?”我翻开了另外两本书,和那本讲火器的书一样,名字依旧题在了第二张上面。
师弟指了指手中的书:“师哥,这种封面不题名字,在第二张上面题名字的书,在前朝叫做‘无名本’,所谓的‘无名本’不是它们没有名字,而是因为里面的内容不便于公诸于世,说白了,就是禁书。这一般的都是些**的春宫小说,还有就是反对政权的暴乱书籍。不过我们这几本可不是一般的‘无名本’,这种米黄色的纸叫做‘帝帛’,是前朝的帝王专用的纸,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书是写给前朝帝王看的绝世孤本。”
“看来我们前朝的帝王是个兴趣爱好极其广泛的家伙啊,你那本讲的是机关火器,我这两本一本讲的是炼丹制药,一本说的是道家法术。”
师弟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另外两本,笑道:“编写着三本书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书名起得忒直接了点。”
“可不,讲火器机关的,就叫‘火器机关’,讲炼药的,就叫‘炼丹制药’,讲修习道法的,就直接叫‘道家法术’了。”
“名字确实有些粗糙,不过师哥你想想啊,这些个孤本不允许印刷,有没有好听的名字都一样。”
我将那本《炼丹制药》扔到床上,随后眯着眼睛往床上一靠,笑道:“也许前朝的皇帝头脑简单,名字起复杂了,他反而看不懂了。”
师弟大概是嫌刘海挡着他看书的视线,将刘海撩起绑在了耳边,露出他那只血红的左眼,低声道:“如果那位前朝的帝王不是拿这些书当装饰,那么我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极其睿智的男人,绝对脑子不简单。”
听他这话的语气,大概是要和我抬杠。我最怕师弟的一个地方就是,这个人有时候太执着,他认定的理,你要是反对,一定和你争到不死不休,直到你放弃自己的观点或者他放弃自己的观点。
我把《炼丹制药》摊开,盖在了脸上,闷着声音道:“嗯,这个帝王应该是个厉害的家伙,喜欢研究火器和机关的人都不简单啊。好了,我先睡一觉,老陈送馒头来的时候记得叫我起来吃。”
醒来时,肚子很饿,看了看桌子,没有食盒,应该还没有到吃饭的点。这思过洞里,一天到晚都是柔和的白光,不分昼夜。主要是这洞顶嵌了一块巨大的云母石,太阳光透过山体的缝隙将光照射在云母石上,云母石吸收了这些光,再将这些光照到山洞里。大概是因为云母石里面杂质的过滤,这些光像月光一样柔软,有些清冷,没有丝毫太阳的温度。我不喜欢这种光,照多了会觉得很寒冷。
师弟坐在桌边看书,见我起来,向我笑了笑后又继续低头看书,那认真的样子,还是挺迷人的。这小子呆是呆了一点,不过对于喜欢的事物非常认真和执着,这一点上我这个大师哥就不如他了,我总是三心二意,除了对玩比较执着,干别的事情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我强行将师弟拖出了山洞。
夕阳下,我们两个一人一根“忘忧香”,静静地坐在洞口的岩石上。那残阳如血,一点一点地落下山头。远处的小道上,一个提着饭盒的老头和一只不知道叼着什么玩意儿的黑色大狗,慢慢走来。暖暖的红霞映在老头满是笑容的脸上,平静,安详。
师弟将手中的烟火掐灭,朝远处的老陈招了招手,对我说:“师哥,你说这时候师姐如果也在这里,我们三个就这么坐在石头上,看着夕阳,吃着馒头,就这么度过一辈子其实也蛮好的。”
“拉倒吧,吃一辈子馒头,你杀了我吧。”说完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向老陈走去。走近了才发现,“二郎神”嘴里叼着一只老肥的大野兔子,正愁着天色晚了不方便打猎,这下好了,肉菜有了。
老陈将食盒递给我,向我笑道:“小凡啊,你师父管的严,老头子也不方便烧别的菜带过来,所以就把腊肉包进了馒头里面,你尝尝看。”
“是吗?”我赶忙揭开食盒的盖子,掏出一个馒头,一口啃下去,满口腊肉的鲜香。“嗯,好吃,老陈啊,你这手艺,绝了!”
“好吃就好,明儿老头我再进一步加工,保管比这个好吃,老头我先回去了,你和小洛晚上注意点,别着凉了。”
我踢了一脚趴在脚边的“二郎神”,威胁它道:“去,把老陈安全送回去,要不以后好酒好肉都没你的份儿。”
“二郎神”不满地哼哼了几声,甩着尾巴跟着老陈走了。
当晚,我和师弟烤着兔子,吃着馒头,喝着泉水,唱着歌儿,日子过得比平时还舒坦。
就这样,我和师弟在思过洞里混了五天。虽然老陈每天只送一顿晚饭,但是因为起床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倒也不是很饿,而且老陈每次送来的馒头都很多,多出来的刚好可以用来饿的时候吃。
这不,又到了老陈送饭的点儿了。我和师弟照常一人一根“忘忧香”。我眯着眼睛,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问师弟:“这几天修炼的咋样?我可是学会了一招法术,想看不?”
“是吗?使出来看看”师弟摆了个不信的表情。
我懒得和他解释,站起身来,嘴里念道:“天生火,地生火,乾坤六合,八荒聚火。”我集中意念,将丹田的气向手中传去,双手合十,吸收天地间的火元素。
“腾”,一簇火苗从我的双手间窜了出来,我分开双手,一团球形的火焰在两手间燃烧。
我向师弟使了个让开眼色,大喝一声:“开!”
火球急急飞了出去,撞到不远处的大树上,留下一处烧焦的黑色痕迹。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得意地坐在师弟身边,吸了一口忘忧香,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我现在不熟练,等熟练了,应该可以的威力更大。”
师弟沉默不语,从身后摸出了那“万莲朝宗”。他拨出了里面的转轮,将一枚莲花弹塞进了转轮四个弹孔中的一个,然后拨回转轮,潇洒地一甩。“咔咔咔”转轮旋转起来,卡死。
他站起身子,双手握紧“万莲朝宗”,瞄了瞄刚才那颗被我烧焦一片的大树,扣动扳机。
“砰!”一声巨响,莲花弹飞射出去,在半空中炸开,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无数的火花飞向大树,瞬间,大树被拦腰截断,燃起熊熊大火。
我看了看师弟,师弟看了看我,一阵恍惚之后异口同声地大喊:“救火啊!”
还好老陈刚过来送饭,在三人一同的努力下,总算把火给灭了。这次师弟的新发明总算派上了用场,一种白色的粉末,混合上水后,浇到火上,立刻回产生一大堆的泡沫,灭火能力极强。
老陈抹了一把胡子上的泡沫,乐呵呵道:“小洛的这玩意不错啊,是个造福百姓的好东西。”
师弟洗了把满是灰尘的脸,一边吃着夹肉馒头,一边回答道:“这个粉末就是我这几天意外搞出来的发明,我叫它‘灭火粉’,是不是很管用。”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老陈的衣服说:“老陈,师姐飞鸽回来了吗?”
老陈一拍后脑勺,哈哈笑道:“你不说老头子我就忘记了,你师父叫你明天早上去山下接小夕回来。”
“是吗?咳咳咳!”师弟这一高兴,便被馒头给噎住了,喝了好几大口水才缓了下来。
我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背:“吃馒头时别说话了,噎死了就看不到你师姐了。”
当天夜里,师弟因为兴奋睡不着觉,硬要拉着我说话。我陪着他谈天说地,该扯得都扯了一遍。
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梦到我去桃溪边捕鱼,有一只雪白的三尾仙狐隔着岸看着我,我想过去抱抱它,可是它不理我,转头跑了。我跑过桃溪去追它,刚拨开碍事的灌木,就看见师弟举着‘万莲朝宗’对着我。然后火花一片,我被师弟打死了。后来那只小狐狸跑了回来,用舌头舔我脸上的伤口,我觉得有些痒,就睁开了眼。
一只硕大的狗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二郎神”甩着臭烘烘的舌头在我脸上欢乐地舔着。
我一把推开“二郎神”,闪道外面的山泉边狠命地搓着脸。妈的,这么臭,一定是早上在东院的茅坑里吃了不少。一想到这里,我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草!你这个臭狗,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二郎神”见我凶神恶煞地提着根树棍向它跑去,自知自己做错了事,一溜烟跑到了远处,还回头向我“汪汪汪”叫了几声。
看日头,应该快到中午了,这个时候师弟应该把师妹接到山上了。我忽然想起昨儿晚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向师弟交代,那就是酱肘子给我多留几个。
忽然,我想起来梦里的那只白狐。没错,应该就是那只被我救了的小狐狸,也不知道它现在在树林里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被大狗熊欺负了。
“我去,这是什么感觉,难道我对那只小狐狸看上眼了?”我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子,我要是喜欢上了一只小狐狸,那就不是年龄的问题了,那是直接跨越了物种啊。想到这里,我又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子。
“喂!师哥,在干什么呢?刚睡醒就抽自己耳光子,走火入魔了吗?”
我抬头一看,你说不是师弟能是谁,当然,还有一个提着饭盒的美女。
“回来啦!我说,给我留了酱肘子了没?”
师妹微笑地揭开了饭盒的盖子,我去,一水儿油汪汪的酱肘子,看得我肚子里的馋虫嗡嗡地叫啊。
三人在洞内的桌子边坐定,我一样一样地从饭盒里面取菜。这饭盒一共四层,用的是上好的木头,这样菜肴放在里面不会变味。
第一层是一大盘酱肘子,油汪汪的,足足有三对。第二层,哇,这是我和师弟都爱吃的“玉春楼”的白酿鸡,和一对烤鹌鹑。第三层,都是些偏素的菜,是三个炒时蔬,看着装盘的碟子,我去,老陈炒的。第四层,喷喷香啊,打开一看,我去,热气腾腾的大闸蟹,足足三对。这么大的螃蟹,价格是很贵的,不过对于我的土豪师妹来说,都是小事了。
一共大大小小七个菜,洞里的小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我看着看大闸蟹,笑嘻嘻道:“师妹,这吃大闸蟹吧,绝对少不了白云酿的,上好的白云酿,那才是......”
“师弟,拿出来吧。”师妹看了一眼师弟。
师弟笑了笑,从袖子走“啪啪啪”掏出了三支青花小盏,以及两小坛白云酿。
“妙哉,妙哉!”我打开了酒坛,将三支小盏满上,举杯笑道:“来来来,今儿师妹回来,高兴,一起干了这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