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今天穿着一件水绿色的长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用一根水绿色的丝带松松地绑着,脸上略施粉黛,最有趣的是,她在右眼边画着一只紫色的小蝴蝶,整个人看起来活泼又妩媚,双眼顾盼生情,一颦一笑都让人陶醉。
我笑着推了一把旁边的师弟,笑道:“大寿星早啊,我和师弟正打算送生辰礼物给你。”
“师姐,早啊。”师弟朝着师妹傻傻一笑。
“是吗?”师妹推开门,笑着走到了我们身边,指了指师弟手中的盒子,问道:“小洛,你要送的是这个吗?”
师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将盒子递给了师妹。师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惊得合不拢嘴,指着盒子中的石头说:“这是,这是天外的陨石,又名‘**玉’,价值连城。”
“不是吧,就这小石头价值连城了?”我看了看手中放何首乌的盒子,顿时觉得和师弟的礼物没有可比性啊。
师妹笑着打开我的盒子,抿嘴一笑:“师哥倒是很了解女人吗?我这些天正愁着山上的何首乌吃完了。”
师妹合上盒子,笑着拍着我们的肩膀说:“不论你们送我什么,我都会很欢喜的,走,你们快去打水洗漱陪我吃长寿面。”
“行,你高兴就好。”我拖着还呆着原地的师弟,一同去了东院。
美美地吃下一碗老陈做的长寿面后,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不禁感叹,有个大师级的厨子就是好,就是一碗寻常的长寿面,也能给你体验整出不一样的味觉。后来我问老陈为什么你做的面条那么好吃,老陈笑着说,面粉是上等的细面,水是纯净的山泉水,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揉面技巧,想不好吃都难。
用完早饭,师父和老陈一起将我们送到了门口。师父递给了师妹一块玉佩,笑道:“美人如玉,这块玉石相传是前朝宫中妃子用过的,你拿着。”
“师父?这么珍贵,我不能要的。”
“为师要你拿着就拿着,再说咱四个大老爷们要这玩意也没用,你此次回家,多待几日,带我向你爹你娘问好哈。”
老陈在旁边嘿嘿一笑,递给了师妹一个小包裹:“小夕啊,老陈头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些点心路上饿了吃。”
“嗯,谢谢,小夕最爱吃您老做的点心了。”
大家就这样在门口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我和师弟便领着师妹下山了。“二郎神”也跟了过来,大狗头甩来甩去,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很是兴奋。师妹摸了摸“二郎神”的狗头,笑道:“二郎神君,今天是小妹的生辰,可给小妹准备了什么礼物?”
也不知道那只呆狗听懂了没有,兴奋地在地上直打滚,然后一不小心后腿一滑,像个皮球一样顺着山道滑了下去,一溜烟消失见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窥,同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走了接近一个时辰,我们才来到桃溪边。过了桃溪,再走上几里路,便是山口了。我们三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口。果然,山口处早已有云家的仆人在等候了。
师妹骑上骏马,向我们抱拳道:“师哥师弟,我回去了,过几天记得下来接我,我给你们带礼物。”
我还没答话,师弟便抢着说:“一定一定,随时恭候师姐回来。”
“油腔滑调,和谁学的啊。”我笑着推了一把师弟,继续说道:“师妹,你要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记得飞鸽给我们,我们第二天一早就下来接你,记得啊,给我们带些‘满香楼’的酱肘子。”
“噗”,师妹抿嘴一笑,“行了,你们哥俩回去吧,到时候你们爱吃的我都给你带些回来。”
“驾!”一声清脆的吆喝声过后,师妹甩鞭抽马,骏马“啾”的一声长鸣,绝尘而去。那抹水绿的身影像一朵绿云,消失在了地平线。
此时的我坐在山口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已经连抽了五根“忘忧香”,而我那傻师弟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师妹远去的地方。我不耐烦地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叫道:“我说傻小子,你再站下去天就要黑了。”
师弟回头满脸愁容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师哥,你能在陪我会儿吗,我有点儿乱。”
“行了行了,拿你没办法,你爱咋站咋站,我先睡会,要走的时候记得叫我。”看着林洛消瘦的背影我有点儿心疼,这孩子,最稀罕他师姐了,可以说小夕就是他的世界,每年小夕回趟家,他都要瘦一圈。唉,这究竟是怎么了,还是小时候好,爱哭就哭,爱闹就闹。难道师弟对师妹的感情就这是传说中的看上眼了,也不知道小夕对师弟有没有上眼?唉,不管了,先睡觉。
吸完最后一根“忘忧香”后,我眯上了双眼,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一团白色的影子,貌似有三条尾巴。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远处的北方的天空上挂着几颗孤星,深蓝的天空,宁静的夜晚,晚风习习,好不自在。离我不远处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旁边蹲着一只半人高的黑狗。
我抽了抽鼻子,喊道:“师弟,入夜了,我们回去吧。”
林洛的身影动了动,低声回答道:“嗯,回去吧,老陈应该给我们留了些剩菜剩饭。”
“走,待会路过桃溪,顺道打上几条鱼,你尝尝师哥烤鱼的手艺。最近刚从老陈那里偷学了一招叫花烤鱼,保管好吃。”我无奈地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也不知道安慰他什么。说真的,儿女情长这种事,我没经验。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闭嘴赶路,万一说错了什么话,这呆头的小子又要伤心。
一路无话。
路过桃溪时,用师弟的炸弹炸上来了十多条鱼,选了四尾品相好看的,便继续赶路。等回到门口时,银月倒悬,月色如水。看着样子,快到半夜了。
师弟推了推院门,锁了。我向他比划了一个翻墙的动作,便带头翻了进去。等师弟也跟着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阵幽怨的犬吠声。师弟看了我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师哥,‘二郎神’还在外面。”
等我们两人一狗来到西院的饭堂时,远远便看到老陈站着他那间小屋的门口。我看老陈穿得单薄,向他招手道:“老陈,回去睡吧,我们自己弄,外面风大,别冻着了。”
老陈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便关门熄灯了。看着老陈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我忽然有种想哭得冲动,我来这里有十五年了,举目无亲,老陈对于我来说,就像是自己的爷爷一样。我真的怕,怕哪天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永远离我而去。
就这么一愣神,师弟已经将饭堂的灯全部亮上了。我踢了一脚依偎在腿边的“二郎神”,提着鱼进了饭堂。
当师弟看到黑乎乎的烤鱼从锅炉灰里面掏出来来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黑乎乎的,像炭一样的东西能吃?
我不理会他无知的表情,剥开烤鱼外面黑色的硬壳,露出了里面白嫩喷香的鱼肉。
师弟学着我的样子剥开了鱼肉,立刻被香喷喷的鱼肉勾去了魂儿。他没有点评一个字,他用行动告诉了我,这烤鱼是极好吃的。
吃完饭,收拾好饭堂,困意又上头了,正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师弟冷不丁地站在了我面前。
“我去,你丫忽然挡在我面前又是怎么了?被鬼附体了?”
“没事,就会想请师哥到屋顶上陪我聊聊天。”
“不去,我今儿被你折腾了一天,现在就想睡觉。”说着,我推开他,直直朝门外走去。
“师哥,我还有几瓶桃花酿,不来点?”
我脚跟子猛地一停,回头嘿嘿一笑:“走,屋顶见。”
就这样,在师弟那几瓶桂花酿的**下,我放弃了回房睡觉。几口清酒下肚,身子暖洋洋的,人也懒洋洋的。我双手枕头,靠在青瓦上,看了一眼身旁呆坐的师弟,低着嗓子问道:“不是要和我聊聊吗?怎么不说话呢?”
他低下了头,喝了一口闷酒,缓缓道:“那我说说我和师姐之间的事吧。”
“行啊。”我也低头喝了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和我说这个事情。唉,没什么帮他的,只有竖着耳朵倾听了。
“师哥,你应该很清楚我对师姐的感情吧?”
“嗯,”我点了点头,“你小子一向和你师姐关系要好,从小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给你师姐。”
“唉。”他摇了摇手中的酒瓶,长长叹息了一口。“是啊,我从小和师姐的关系就很好。那年我八岁,满门抄斩,我独自逃了出来,身无分文,饥肠辘辘。就这样,我一路沿街乞讨,熬过了三个月。可是那年的冬天很冷,天空下着很大的雪,我独自坐在华阳城的街头,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就在我不行的时候,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厚厚的黑色毛皮大衣,我一抬头,便看到了师父和师姐。师姐那个时候小小的,白白的,很可爱。师父给了我一些银两,转头就走了,没有丝毫收我为徒的意思。可是师姐苦苦抱着师父的腿,哭着请求师父收留我,后来师父便带我上了山。那时候,师姐在我的心中,就是仙女一般的感觉,要不是师姐,我恐怕十年前的那场大雪,就冻死街头了。”
我听得心中一惊,这么多年了,我只知道师弟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是师妹和师父从街上捡回来的,却从来不知道这些细节。
他见我不说话,接着说:“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了。对于师姐,我一直非常敬重,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在她的身边,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有时候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我会觉得非常幸福。”
“你喜欢她吗?”我问。
“喜欢!”师弟的回答很是干脆。
我干了最后一点儿的酒,望了望天空中清冷的月亮:“喜欢就要好好对待吧,说真的,其实我体会不了你现在的感觉,你师哥我大概还没遇到那样的人吧。”
后来我和师弟又胡乱扯了些闲话,我隐隐约约记得我下去睡觉的时候,东边的天都泛白了。
醒来时已经中午了,太阳穴突突地疼。我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懒洋洋地走向饭堂。路过前殿的时候,我猛地一惊,今儿早上好像有早课。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师父满脸黑线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凡儿,去吧你师弟叫过来,为师有话和你们说。”说完,气鼓鼓地去了后院。
我和师弟并肩站在了师父的书房里,师父此时正在看一本经书,丝毫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我向师弟使了个眼色,师弟会意,搓了搓手,小声道:“师父,我们错了。”
师父喝了口茶,眯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笑着说:“错?说说看,你们两个错在哪里了?”
“我们不该翘掉师父的早课,害师父您老人家等了一上午。”我低着头,喃喃道。
师父见我说话,“啪”的一声合上了经书,生气地站起身,指着我说:“小凡啊小凡,你说说你自己,是怎么当这个大师哥的。昨儿叫你们送小夕下山,本来就两三个时辰的事情,你们墨迹到半夜才回来。回来就算了,大半夜还不睡觉,竟然跑到屋顶上喝酒,然后集体逃了为师的早课,你们太过分了,唉!回去收拾收拾,后山思过洞待上半个月再回来。”
“是,师父。”我和师弟向师父行了个礼,退出了书房。
路上师弟不好意思拉住我的胳膊,尴尬地笑道:“师哥,这回都是我的错,害得你跟我一起去后山受苦,不好意思啦。”
我懒得理他,闷声闷气道:“知道就好,出来后记得搞几瓶桂花酿补偿我,要不我和你没完。”
“嘿嘿嘿,一定一定。”
后山,思过洞,本派专属的惩罚之地。不过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关过我,也没有第二个人了,每年我都会进来住上几日。没办法,作为大师哥,顶包是一项最基本的责任。记得年初,师弟把自己的屋子给炸塌了半边,师父没有怪他,反而怪起来我,理由是我不好好看管小师弟。
不过以前师父罚我来思过洞,最多不过一个星期左右,这次忽然罚上半个月,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发火了,还是要卖了什么关子。不过有些时候住住思过洞也挺好,至少不用上早课,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要说不好唯一一点就是,师父会吩咐老陈每日只给供应一餐,且只能给馒头。
我第一次被罚是在十四岁,那三天我过得极惨,每天都吃不饱,而且还吃不好。不过后来我学精了,每次去的时候都事先带些干粮过去,还带点些盐啊,辣椒粉啊之类的。自己学着捉些兔子什么的,然后一把火烤了,味道虽然不精致,好歹胜过白面馒头。
师弟作为思过洞的第二位顾客,一脸兴奋地站在洞口。我瞅了一眼他满地的大包小包,眉头皱了皱:“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不是搬家,带上被子和些干粮就可以了。”
“师哥,这回待得时间比较长,我怕我闲出病来了,就把我的装备都带过来了。”
我赶忙打开了他的一个包裹,果不其然,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药剂瓶子,还有一些半成品火器。我拍了拍手,不满道:“难不成你要在洞里面搞炸弹,要是把洞给炸塌了,咱俩一个都别想出去。”
“师哥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我最多在里面配配药剂,要是引爆,一定是在洞外面。”说着,这傻子就开始大包小包地往洞里挪他的东西。
我懒得进去,便叼着一根野草靠在洞外的石壁上晒太阳。还没清静半分钟,就听见师弟在里面“哇哇”的鬼叫。
“我说你看到鬼了吗?叫那么大声!”
“不是的,师哥你快进来,有好东西,有好多好东西。”
妈的,这里面我住了不下二十几次了,除了石头桌子就是石头椅子,连个像样的睡觉地方都没有,难不成土里埋了金子。虽然心里是这样嘀咕的,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腿,提起包裹便进了洞。刚走进几米就闻到了淡淡的药草香,什么情况,我记得里面没有药草的啊。
“哇!”当看到洞里面的情况时,除了这个字可以表达我的心情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
我记得年初进来的时候,里面还是杂草一片乱石嶙峋的。现在居然拥有了平滑的地面,不光见不到半根杂草,连石桌石椅都换成了木头制的,最重要的是终于有床了。这些基础设施的改变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心灵震撼,最令人激动地是满墙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火器,机关,药剂罐子,以及风干的各类草药,制药工具。
师弟激动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火器,满面春风地说:“师哥,这里简直就是蓬莱仙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