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洗澡的隔间,门紧闭着。以这个洗澡间的大小,里面藏几个人都没有问题,更别说一个人了。
“小洛,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人?”我轻声问。
师弟将面具翻了过来,指了指后面刻的那个“七”字道:“看,就是这个。”
“七?”我越发奇怪起来。
“嗯,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之前翻看了两具戴面具的尸体,那两具尸体的面具背面也刻着字,分别是二和五。”
我恍然大悟,数了数地上戴面具的尸体道:“你的意思是指,来这里劫镖的原本有七人,他们面具后面刻的数字是按一到七排列的。”
师弟点了点头:“若是按照一到七排列刻着的,那么应该有七具尸体才对,可是现在一共只有六具,这说明还有一个人没有跑,除了那间洗澡间外,别的地方都不可能藏着人。”
我笑了摇了摇头:“那人一定是跑了,难不成躲起来让我们抓。”
“我只是怀疑,只是一切小心为好。”
既然如此,那么这小小的洗澡间就一定要彻彻底底地搜查一遍了。我向师弟做了个靠边站的手势,然后右手集着一团火向隔间的门走去。甭管里面藏着什么,只要是个活物,我上去就给他一记集火术,保管烧得他跪地求饶。二话不说,我抬脚踹开了门,手中的火球顺势砸了过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盆放好的热水。火球正中浴盆,水花飞起,溅得满身是水。
“没人。”我转头向师弟道。师弟放松了紧绷的脸,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我看到门外黑影一闪,一个持刀的面具脸将明晃晃的尖刀刺向了师弟,速度极快,转瞬间到了背后。
“小心!”我大喊了一声,双手集火向师弟跑去。师弟也是察觉到了危险,拔剑向后砍去。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那刀尖已经刺到师弟的背部了。完了,师弟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条黑乎乎的长索从门外激射了进来,紧紧缠住了面具脸刺向师弟的短刀,顺势向外一拉,连人带刀一块拉了出去。
正当我两人傻眼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清丽的女声:“二位少侠受惊了,小女子来晚了。”
然后就看到一位紫色长裙的姑娘走了进来,她旁边站着的人正是墨老头,门外还有几个穿着旋风堂衣服的人,看来老莫已经成功完成了我交代给他的任务了。
那女子向身后招了招手,门外的两个大汉便押着刚刚飞出去的面具男走了进来。她笑了笑,用纤细的手指敲了敲那歹人的爹面具,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歹人不语,只是挣扎了一会儿便垂下了头。女子有些生气,一把揭开了歹人的面具,刚想扇一耳光,扬在半空中的手就停了下来。
我定睛一看,歹人嘴角冒着黑色的血水,大概是服毒自杀了,以前听云大哥说过,江湖上的歹人在秘密行动时都会在牙齿里藏有剧毒,一旦被抓,就咬破牙自杀。当时听不觉得有什么的,可是现在亲眼看到这个场面,还是觉得有些心寒。看这歹徒的样子也就十七八的岁数,挺年轻帅气的,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就满脸铁青躺地上了。
女子不屑地将手中的面具丢掉,向我们行了一礼道:“在下旋风堂堂主秋雪雁,二位可是苍狼师父的弟子?。”
“正是,本人独山派大弟子陆凡,这位是本门三弟子林洛。”
“既然是苍狼师父的弟子,那就是我秋雪雁的贵客。”
师弟给她倒了杯茶,问道:“秋堂主是如何猜到我们是独山派弟子的?”
女子笑笑,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很简单,刚才看到你拔剑的姿势,极像苍狼师父,他曾经和我说过,这种帅气的拔剑姿势是他独创的,以后他要他的每一个弟子都要学会。”
那女子说的正是我那不靠谱师父发明的一种拔剑姿势,又名曰“拔剑斩”。具体动作是用内力将剑给弹出剑鞘,然后握住剑鞘猛然向后划砍,可以形成小范围的剑气。动作虽帅,但是拔剑的时候总是要背对着敌人,所以我和师弟总是亲切地叫它“背砍式”。寻常情况下,我和师弟打死也不会用那种无聊的方法,打架的时候背对着敌人,找死吗?可是方才师弟被偷袭,恰好使出了那招,可惜剑气还没出来,敌人就飞了出去。
秋雪雁挑了挑她那细长的眉毛,看着站在我身旁不语的墨老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墨老头,是时候把事情告诉我了吧。”
“这个,等小姐回来让她和你说吧,我这个下人恐怕没有资格说这件事。”
“好,等云大小姐回来我们再说。”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师妹终于带着一群官差回来了。看那群官差一脸不爽的样子,怕是极其讨厌这种江湖命案吧。
这群官差中为首的是一个又黑又胖的家伙,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一甩一甩的,活脱脱一头黑山猪。那胖子也不知道是晚上没吃饱还是嫉妒我和师弟的好身材,一上来就气呼呼地揪住师弟的衣领道:“江湖械斗,扰乱治安,全部带走。妈的大晚上的不让老子好好睡觉。”说着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我说潘捕头,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秋雪雁抿了一口茶,笑盈盈地说。
这个姓潘的捕头听道这个声音后,身子明显抖了一抖,赶忙挤开我和师弟站到了秋雪雁的面前,满脸堆着笑容:“小的该死,不知秋堂主在此,刚才说的话您老人家就当我在放屁。”
“噗,你这家伙还挺会说话,回头我在城主面前说一声,让他再提拔提拔你。”
“秋堂主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其实吧,也没什么事情,你也见到了,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我派了几人来保护,结果吧,遭到了这群歹徒的攻击。”秋雪雁顿了顿,继续说道:“潘捕头,你说该怎么办。”
“小的立即派人去调查这群戴面具的歹人,并且派出人马保护秋堂主的朋友。”
“人就不要你们保护了,你们把这些尸体抬走,然后立即去调查这件事情。”
“是,是,小的明白。”说完,潘捕头便带着他的人马将屋内的尸体收拾干净,然后有多远滚多远了。
“你在这谷雨城的面子很大啊。”我笑着问。
“还好,不过是仗着端木城主的面子罢了。”说着她看了一眼师妹,拉住师妹的手道:“你就是苍狼师父唯一的女弟子云夕吗?”
“你知道我?”师妹问。
“当然了,你是云家的大小姐,同时也是你师父最得意的弟子,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
“姐姐过奖了。”师妹脸有些微红。
“哈哈,小妹妹就是害羞,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就天天和江湖上的人没羞没臊地说粗话了。”说着秋雪雁的声音变得低沉:“云妹子,这是怎么一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师妹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秋雪雁的随从。
秋雪雁会意,手一招,她的手下人很自觉地离开了房间,顺道将所有的门窗都给关上了。
听完师妹的话,秋雪雁气愤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我说墨老头,你怎么不早说!我和你们云家的交情不深,但是云阳被抓,我岂能坐视不管。”
“不是老夫有意隐瞒真相,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我云家大业,不得不这么做。”
“这么说来,江湖上传言云家已经平安处理了阴阳镖,是你家老爷有意放出去的消息了。”
“嗯,确实是我家老爷有意放出去的,若是不这样,小姐这趟镖恐怕更难运到。”
“但是,貌似江湖上已经有人知道这件事了,这些带面具的家伙不像是江湖上的乌合之众。”
“难不成是他们?”墨老头皱了皱眉头,“如果是他们,这件事就麻烦了。”
“我现在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如果是弑天教的那群家伙,这趟镖就很难走成了。”
师弟插话道:“秋堂主,你说的弑天教,是不是十几年前横行中原的那群家伙?”
“正是,不过那场中原大战过后,弑天教损伤惨重,已经退守极北之地,可是不排除他们又卷土回来了。”
听他们说了这么久,我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云老爹故意隐瞒云大哥失踪的消息,在江湖上放出云家已经成功搞定阴阳镖这件事情,目的就是让我们可以秘密将镖送到樊雪城。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我问道。
秋雪雁看着我,幽幽说道:“连夜出城,尽早离开谷雨城,我估摸着不出一个时辰,那群家伙还会过来。”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告辞了,秋堂主,谢谢你了。”我向秋雪雁抱拳道。
“小兄弟客气了,拿上这个,出城时有人盘问,就说是旋风堂秋堂主让你出城送镖的。”说着,将一枚桃木雕的小令牌递给了我,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秋”字。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各回各房。将行李拿好,匆匆向秋堂主告别后,四人驾车向谷雨城的南城门驶去。
看着街上稀稀疏疏的人群,心中有忽一丝惆怅,才来时觉得,谷雨真是个好地方,至少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可是还没过几个时辰,就风云突变了,危险说来就来,而且还是未知的敌人。回想起师弟遇刺的那一幕,真是惊心动魄啊,秋堂主晚来一步,他就可能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到那时,我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送下去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车已经驶到了城门边。将秋堂主给的小令牌递了过去,本来以为士兵还要来查看一下,没想到人家看都不看,直接就放行了。看来我们的秋大姐在谷雨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啊。
谷雨城以南两百里都是平原,地图上叫做“霖川平原”。这片平原上零星排布着十几个小城,唯一个大一点的就是离谷雨五十里的雨安城。现在,我们得在天亮前赶到雨安城,在雨安城的驿站换上两匹好马,然后接着赶路,等到穿过了霖川平原,我们才能有机会喘口气,稍微歇一歇脚。
夜间驾车,由于照明有限,老墨也不敢驾得太快。车子就这么平稳地前行着,虽然不快,在天亮前还是可以赶到雨安城的。
此时,我们三个坐在车厢内,都没有心思说话。我见师弟神情有些颓废,笑道:“怎么,你小子犯困呢?”
师弟一抬头,笑道:“还好,不是太困,貌似是酒劲上来了,脑袋有些晕。”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微微觉得脑袋有点晕,这天一阁的米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初喝不觉得,这才过个把时辰后,还真有一点上头。要是还能活着回来,绝对要带点回山上,给师父尝尝。
师妹倒是脸色平常地坐在角落里,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落在眼睛上的蝴蝶,忽闪忽闪的,没有一点醉酒的迹象,难不成她的酒量比我还大,我记得今晚她可是喝了不少。
师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师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喝了那么多米酒,怎么一点没有醉的的迹象,你看看小洛,都不行了。”说着转头瞅了一眼师弟,好家伙,直接睡着了。
“哦,我吃了醒酒丹,我以为你们不会醉的。”师妹掏出了一个小白瓶子,在我的手中倒了一颗黄色的丹药。
“这好像是去年我给你配的那个吧?”看着手中的丹药,我总是觉得有一丝眼熟,貌似去年闲着没事时自己炼了一味专门用来醒酒的药。
师妹笑笑:“是的呀,这药正是去年过年时师哥你给我配的,你说我酒量小,喝完酒时吃一颗,就不会醉酒头晕。”
“哈哈,这个我倒是给忘记了,今年天天想着在山上打猎玩,反而把配药炼丹这项工作都给荒废了。”我不好意思地吐下了一颗,口感冰冰凉凉的,确实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可是身上还是觉得困乏,总想躺一躺。
“师哥,你睡会儿吧,身上还有伤呢,熬夜不利于恢复。”
“没事,我还能撑会儿。”我强撑着身体,用手抵了低太阳穴,忽然感觉比先前还要困,我想起来,这个醒酒丸是在喝酒前吃的,喝酒后吃它貌似只能起安神催眠的作用。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渐渐连师妹都看不清楚了。
迷迷糊糊中有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拂过我的脸颊,耳边响起了温暖的声音:
“师哥,睡吧,我守着你,不会出事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马车狠狠地颠簸了一下。我在车厢里狠狠翻了个跟头,一头撞在了车厢墙壁上。
这一撞我彻底清醒了,耳边是震天般的马蹄声,隐隐约约我还听到了狼鸣声爆炸声。这到底什么情况?
我挑开了帘子,墨老头正一面疯狂地驾着车,一面往天空中射着照明烟火,那发射照明烟火的正是师弟的机关器。
“喂,老墨,咋回事!”我叫道。
“自己上去看!”
我翻身上了车顶,师弟正一手一枚点燃的火爆弹向车后砸去,师妹站在他的身边,用水系仙法在身体前筑成了一道水墙。
“师哥,你醒啦!”师弟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从怀中掏出火爆弹点燃向车后面砸去。
借着天上照明烟火的光,我总算看清车后面的情况了。
黑压压的的一片,大约有两百多匹马在车后面追我们。那马上坐着的正是客栈中那些个戴面具的家伙,只见那些家伙有的手中齐刷刷地拿着弓箭不断地向我们射着弓箭。那些箭好像是特制的,只要一撞到地面就会发生爆炸,威力虽不及师弟的火爆弹,但是数目上占着绝大的优势,每一波箭都有上百支射过来,要不是师妹水盾护着车身,这辆马车怕是早就被炸成了碎片。
马队为首的有两人,这两人也戴着面具,火光下感觉是黄金打造的,一闪一闪的。不过这两人骑的不是马,左那个穿着白衣的骑着一匹巨大的白狼,右边的那个黑衣服的骑着一匹同样大小的黑豹。
这两只野兽确实大得离谱,我在山上时也打过豹子和狼,可是却从来没见过比大狗熊还要大的。不过看着这两只野兽眼中的精光,就知道是修炼了多年的灵兽,就像后山那只给我暖身子的三尾白狐,不过人家白狐萌萌的,可没有这两货这么凶残。
师妹回头向我笑了笑,轻声道:“师哥,你醒了,快去车厢里待着,你的伤还没好,我和师弟撑着就行了。”话音未落,几支羽箭便撞到了师妹的水盾上了,强大冲击力震得师妹肩膀一阵狂抖,我赶忙上前搂住她,将手掌贴到她的背上,低声说:
“抱歉,我来迟了,你们辛苦了。”
师妹微微一笑,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看得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