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头先我们一步来到了“天一阁”客栈,订了四间天字号客房,还在二楼订了个雅间。我不禁感叹,跟着土豪师妹走江湖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吃饭前,我们各自回房间里洗了个澡。这要是以前我肯定是要先吃饭的,但是在后山十几天没洗澡,再加上昨夜昆仑鏖战出了一身汗,身上早就脏了,我可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身上不舒服。
这一个客栈好不好,看洗澡间就看得出来。普通的没有洗澡间,寻常点的用一个屏风隔开,后面放个大澡盆,只有豪华的客栈,才会独立在客房里修一个洗澡间。这天一阁天字号客房无疑是豪华中的豪华,洗澡间特别大,同时泡上两个人都不会觉得挤,还在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木盆,放着各种花瓣。我还从来没有泡过花浴呢,于是想也不想,将所有的花都抓了一把。
看着满澡盆的花瓣,我心满意足地躺了进去。热水紧紧地将躯体包裹住,褪去了一天的疲惫。顺道将束在头顶的头发散开,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
洗着洗着,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在满是花香的洗澡中,我哼得格外深情。
忽然,洗澡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师哥,洗好了没,新衣服放在你的床上了。”
我吓得赶忙停住了,最受不了在自己哼小曲的时候有旁人打扰了,就是我那可爱美丽的师妹也不行,因为我哼得不好听。
这时候师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怎么不哼了,怪好听的。”
“拉倒吧,师妹你就别夸我了,师哥我臊得慌。”
“噗,行了行了,你快点洗吧,大伙儿都在二楼等你呢?”
换上了师妹拿过来的新衣服,将头发往后一梳,用丝带在尾端轻轻打了一个结,这种飘逸的发型我很早就想试试了,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弄过一次,走在华阳城的大街上,回头率很高,当然,主要是脸长得漂亮。
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我对师妹给我挑选的这身行头十分满意。墨色金边的袍子,穿起来既**又华贵,十分有气质。看来今夜,又会有不少二楼的姑娘向我抛媚眼了。
果不其然,一路上,无论是端菜的大妈,还是倒酒的姑娘,无论是大户人家的闺秀,还是陪酒的**女子,就连门口打杂的小哥都多看了我一眼。
正当我洋洋得意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踢醒。
“师哥,快点来,刚上来的水晶酱肘子。”
师弟晃了晃手中的水晶酱肘子,一面叫着我,一面大口地嚼着。看他那吃得那么香,我肚中的馋虫就受不了了,赶忙跑过去,抓起一个肘子就啃了起来,把站在一旁倒酒的姑娘的惊呆了。
师弟对人家姑娘笑了笑:“这人就那样,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哦。”
我放下啃了一半的肘子,用师妹递过来的毛巾插了插嘴边的油汁:“这你就不懂了吧,子曰,饿了就大口吃也,亦谦谦君子也。”
“行了行了,一见面你们两就对掐。”说着师妹向倒酒小妹使了个眼色,小姑娘放下酒壶退出了雅间。
师妹捧着酒壶亲自为我和师弟一人满上了一杯。
我打趣儿道:“大小姐亲自为我们倒酒,不胜惶恐啊。”
“那你们两是不是该敬我一杯酒。”师妹笑笑。
“那是必须的,小子,快站起来敬你师姐一杯。”
这时我看见墨老头在低头闷声吃菜,桌上连个酒杯也没摆,问道:“墨前辈,一起喝杯。”
墨老头抬头笑笑:“不可,不可,老夫是镖师,镖师有行镖之时滴酒不沾的规矩。”
“一口也不能喝吗?这个好像是米酒,清冽得很,喝点润润嗓子也是好的。”
“不可,这规矩是不可以破的,你们几个娃娃喝吧,老夫我吃吃菜就可以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走镖的规矩真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规矩不多,怕是镖还没走到一半,命就没了。既然墨老头不喝酒,那么只好我们三个喝了。
这米酒清冽可口,用的是清晨的山泉水,米用的则谷雨城上好的糯米。我对酒还是很有研究的,毕竟师父他老人家很喜欢酿酒,我跟着他那么多年,多少也学了一点。
这间雅座临窗,从我的位子上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热闹的人流。本以为这趟出镖会异常不顺,没有想到这第一天会过得如此平稳。现在吹着夜风,喝着小酒,真是快忘记此行的目的了。
“师哥,看什么呢?”师妹替我将空了的酒杯满上。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谷雨城还是挺热闹的,这人啊,要是能平平稳稳地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挺有意思。”
“哈哈哈”。墨老头笑了笑,表情温和:“这人啊,年轻时总是想出去闯一闯,弄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到头来,发现不过是一场空虚罢了,到头来还是觉得平淡点是真啊。”
“话虽这么说,可是年轻时不去闯荡,总是觉得太委屈自己了,到头来怕是也觉察不到平淡的价值。”师弟喝了口酒,面颊有些微红。
其实我理解师弟的心情,别看他是个喜欢闷在屋子里的“怪人”,可是他发明的那些个玩意儿,很多都是十分好用方便的,他想让大家都用上他的机关器,成为一个让人尊敬的机关大师。
相比较师弟,我就没出息多了,我就想出去游历一番,看尽天下的美景,至于游历的路费吧,问我的土豪师妹要一些就够了。
师妹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傻傻地问我:“师哥,这趟镖后,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待在山上吗?”
我愣了愣,尴尬笑笑:“你师哥我,啥也不会,在山上白吃白喝挺好,最好再拐个清纯小姑娘给你们两个做大嫂。”
师妹不说话,看着窗外,声音有些忧伤:“要是有那么一个女孩子陪着师哥,其实挺好的,再也不用我操心了。”
“瞧你说的,你多担心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眼瞅着快过年了,开年你就二十了,不小了,找个好人家,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到时候我好骗点喜酒喝喝。”
“你就这么希望我嫁人?”
“其实也不是特别希望,嫁人了,山上就看不到你了,看不到你了,就再也听不到你月夜里弹琴给我们听了。”
“那我就不嫁人了。一辈子在山上,可好?”师妹看着我,眼神真挚。
我笑着,喝完最后一点酒,拍拍她的肩:“师妹,你喝多了。”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喜欢呆在山上,修仙问道虽然无聊,但是不会被红尘绊住手脚。”
就在我脑子里想着如何措辞的时候,忽然发现师弟好长时间不说话了,回头一看,他和墨老头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师妹看了看我,惊讶地问。
我耸了耸肩:“不知道,刚才一直背对着他们和你说话,没注意他们,大概去茅房了吧。”
等着半个多钟头了,还不见师弟他们回来,我心里有些担心,想出去找他们,可是谷雨城我第一次来,不光不熟悉地,连半个熟人也没有。
“师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要出去找找。”
“不必,他们出去的时候没有和我们说,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于其我们盲目去寻,不如在这里等着。”话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很着急的。这两人像鬼一样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但是现在干着急没用,只有耐心等下去。这小子做事一向毛躁,等回来一定好好数落一顿,还有那个墨老头,明明是老江湖了,做事也是这么不动脑子,好歹留个话吧。
师妹见我无心吃饭了,叫店里的小姑娘给我们沏一壶清茶。看着茶叶在杯中舒展打开,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在我喝到第五杯茶的时候,雅间的屏风终于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师弟和墨老头。
“你们出去干什么?”我旋了旋手中的被子,装作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师弟没说话,抢过我手中的杯子倒了杯茶喝掉了。喝完了一杯还不算,又倒了一杯,看来是渴坏了。
“怎么了墨叔?”师妹问。
墨老头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过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小姐,今夜在谷雨城怕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得连夜出城。”
听了墨老头这话,我明白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可是墨叔,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只有等明天一早才能出门呀。”师妹道。
墨老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喘了口粗气:“没事,南面的城门我有熟人,到时候多塞点钱财就可以打发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墨老头,你给我说清楚些!”我瞪着他,希望他可以把话说全乎,别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搞得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师弟这是放下了茶杯,幽幽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方才你和师姐聊天的时候,我和墨老头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在雅阁外面偷听,于是我和墨老头就决定出去抓他,没想到那个人身手极快,倏忽一声就窜了出去。我们担心是什么歹人,就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城外,都没有将那人给追到。”
我一听,觉得不好,这两傻子貌似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赶忙问:“箱子呢?还在吗?”
“在。”墨老头拂着他的一小撮山羊胡子,眯了眯眼:“当时,我和这小子追到了城外,忽然发觉不对劲,貌似中了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赶忙往回赶。”
师弟插话道:“可是就在我们打算回去的时候,身边的草丛里钻出了十几个蒙面人,不,应该是铁面人,个个穿着黑袍,提着钢刀,二话不说,就朝我们砍。”
师弟顿了顿,继续道:“但是那些人实在是太弱,没打一会儿全都散了,受伤了一半以上吧。”
“人家是为了拖延你们的时间,好来我们的房间劫镖。”我白了他一眼。
“确实,人家确实来我们房间劫镖了,好在墨老头早有安排。”
我怀疑地看了墨老头一眼,问:“怎么,你预料到了?”
墨老头摆了摆手,沉着声音道:“老夫进城后,第一时间找了谷雨城的第一镖局‘旋风堂’,在他们那里雇了五个厉害的镖师,让他们暂时替我们看管,要不我能放心和你们吃饭。”
“这老家伙还在屋子里安了歹毒的机关,我们回去擦看的时候,屋子里面到处都是死人,有的是被剑刺死的,有的是被刀砍死的,还有些是中了老头的机关,中毒死的。”
“走,过去看看,小洛,你去把帐给结了。”说着我带头出了雅阁。这种事情,说是说不清楚,得去现场仔细看看。
确实,和师弟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墨老头的屋子里横七竖八地死了十一个人,到处都是鲜血。门板和桌子上则钉满着许多细长的钢针,针身上涂着墨绿色的药水,一看就知道是罕见的剧毒。
师弟指着钢针说:“这就是老头子机关里射出来的,这种机关长得像老陈种的西瓜,上面布满了小孔,只要触发了,就会像四面八方射出这种有毒的钢针,那群家伙有些不走运,搬箱子的时候触碰了,被射成了马蜂窝。”
“客栈的人发现了没?”我询问道。
现在我最怕的就是客栈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这样下去势必会牵扯到官府,那样的话,事情会变得极其麻烦。
“应该没有,这间房在最里口,就算有点动静,店里的人也不太会注意到。”可是话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一盆洗脚水走了进来。
“客官,要洗......”脚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房间里吓人的一幕给惊到了。一盆水“哐啷”一声砸在了地上,整个人傻傻站在原地,双手直哆嗦。
墨老头眼中杀气一闪,身子一闪,一把捏住了小女孩细长的脖子,不由分说一把匕首向小姑娘的心口扎了过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一把抓住了莫老头的手:“你干什么!人家只是个孩子,跟她没有关系!”
墨老头回头瞪了我一眼,怒斥道:“妇人之仁!若不杀她,这件事情必会报到官府,到那时,大家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还怎么救大少爷。”
“那也不能杀人,云大哥的命我们得救,可是不是靠乱杀人来救的。”我从墨老头的手中抢回小姑娘,可怜的孩子,雪白的脖子已经被老头掐得通红,整个人扑在我的肩头上,浑身不停地颤抖。
“墨叔!”师妹责怪地看了老头一眼,掏出一张手帕,细细地为小姑娘擦拭眼角的泪水。
师弟则是拖开墨老头,死死地将他按在椅子上,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老头子气得太阳穴一股一股的,叫道:“你们现在不杀她,到时候她出去一报官,咱们就出不了谷雨了。”说着一脚踢开了脚边一个带着面具的尸体:“这些家伙今夜可能还要再来一次,到时候就更不好办了。”
“怎么办,师哥?”师妹看着我,像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我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注意,安慰了会儿小姑娘,对她说:“姑娘,方才多有得罪,我们不是坏人,你也看到了,这些带铁面具的其实是追杀我们的恶人。”
接着我又指了指旋风堂镖师的尸体道:“这些人想必你们本地人也很熟悉吧。”
“嗯,那些是旋风堂的镖师。”小姑娘的声音颤颤巍巍,看来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这也不怪她,一个花一样的姑娘,猛然被墨老头那样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丑老头掐住脖子,是个人都会被吓去半条命。
我知道,这个世道,有钱好说话。看小姑娘胆怯的眼神,我将一块金条塞进她的手中,露出自己最为灿烂的笑容道:“这个你拿好,还请姑娘能去官府报个官。”
“喂,你小子疯了吗?官府介入进来此事就不好办了!”墨老头一脸不淡定朝我吼道。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跑了?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师弟插话道:“墨老头,我觉得我师哥说得有道理,你这样杀人跑了,你以为官府会坐之不管吗?你看我们几个特征这么明显,两个帅哥一个美女,再加上一个丑老头,一个通缉的告示贴出来,哪儿都躲不了。”
“那么师哥,旋风堂那边怎么办?”师妹蹙着眉头问。
“这个嘛?”我指了指墨老头:“还得你去一趟,人家的镖师死了,你好歹和人家说声吧。”
就这样,我让墨老头去了旋风堂,让师妹陪着小姑娘去了官府。
师弟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拨弄着自己长长的刘海,嘴角挂着似有如无的笑:“师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粗心马虎的人,没料到你处理事情起来有条有理的,看来师父以后可以把掌门放心地传给你了。”
“那个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是喜欢就让给你,我可不想天天窝在那个小笼子里。”
这时候,我将那具被墨老头踢开的尸体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将面具摘下来丢给了师弟:“你仔细瞅瞅,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师弟接过面具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数了数地上的尸体道:“糟了,还有一个人在房里。”
这句话听得我背后一凉,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我和师弟外,并无第三个活人,难不成撞见了什么脏东西,真是晦气。
“在那里面。”师弟指了指洗澡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