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陟使身边陪同官员,是在关心带着阎立出了来凤楼之后,才听闻到风声,抢入阎立所在屋子时,已经杂乱不堪。
七八个人昏沉着的脑袋,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大人呢?”
“刚才发生了什么?”
…………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翻找那绫罗丝绸织成的被褥,还抓了抓脑袋,望着外头官衔较大的人,摊摊手、摇摇头。
来凤楼老板娘本以为这一单算是白干了,还被损坏了这么多东西,瞅见还有七八个人阎立身边人,才笑着迎了上来。
“官大人,你看这该怎么办……”
“我们金吾卫会缺了这份钱么!”
门口处那个六品金吾卫抛出一袋金子,朝众人使了使眼色,挥挥手,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阎大人?”
循着夜路往西行走了数百米,都督府金字招牌金光熠熠。几名都督府护院兵甲见到是关心带着一个酒醉老头来了,客客气气列队站好。
“关大人您回来了,都督还在内堂等候,都说您立了大功,要庆祝一番。”
护院兵甲原本对关心这种小法曹完全看不上眼,甚至同在屋檐下,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现在可倒好,居然这样客气。
关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不能平步青云当上大官,那就用智慧折服众人!
转到内院,都督果然准备了好酒好菜,就等关心不来,自个儿围着石桌转悠。
“哦,你回来了?看样子酒是没有喝成啊!”
都督穿了一身便服,倒也能彰显其身份。如他这般的戍边武将,本就没有多少机会进长安见识大场面,帝都如何,全都是从往来商旅嘴里听说。
“还是都督了解我。”关心走到石桌前,也不管什么礼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旁都督笑得合不拢嘴,这才注意到关心搀扶着的人。
“他……他是黜陟使阎立阎大人?”
关心点点头,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忙活一整天,原本打算与阎立痛饮一宿,结果招来虞山派那些小哥哥。
“哎呀,以前本都督都不知道你还有阎大人这样的朋友,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都督立即端起酒,招呼兵甲带着阎大人前去休息,躬身敬了关心一杯。
“呵呵,都督倒是爽快人啊。我认识阎大人的时候,他还是个落魄画人,在长安街头无人问津,我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能坐上黜陟使这样的大官。”
将两三粒黄豆抛入嘴中,嚼了起来。关心并非是那种矫情做作之人,一饮而尽,再不去看都督脸嘴。
都督府防守严密,府上兵甲有三千之众。关心料定,虞山派的人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会潜入都督府,伺机刺杀阎立。
这老小子喝完酒后又跑了这么久,早累瘫了,或许明早起来,可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都督大人今晚多安排兵甲值守,恐怕不会很太平。”
经历白天那样神一般反转,都督对关心所说的话,言听计从,很快吩咐下去。
做完这些,都督看着关心一人独酌,望着天空发愣。
“不出几日,这小小都督府就容不下你了,我已经奏禀圣上,说你破案有功,举荐你去大理寺担任寺丞,说不定圣上会差你去查办吴楚邪祠一案,那时候便是你成名之时。”
并州都督深谙官场规则,奉承时当然说奉承话,倒也不是那种背后使绊子的小人。
“只怕去了长安,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关心样貌还是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起事情来,到有些城府,他指着天上星辰,随口说了一句:“这里的星空确实比我们那时候的好。”
都督有些不知所云,看了一眼星空,觉得确实不错。
…………
翌日,金吾卫忙活一晚上都没有发现阎立踪迹,谍报直接送往了帝都长安。
“哼!一点小事都不能办妥,寡人命你们监视阎立,现在可好,人丢了。”
武日月丢下谍报,金吾卫统领李绛低下头,不敢再说二话。
“看来,非是要差遣千牛卫或者不良人才能办妥此事么?”
李绛立即发生:“圣上不必动用千牛卫或者不良人,并州并不大,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
见亲信表了态度,武日月怒气消弱了几分,背着双手,一袭凤袍拖动起来。
“这次不光要见到阎立,你还得去查查那个叫关心的人。阎立趁着吴楚发生邪祠案,举荐关心,那并州都督,跟那个阎立,也好像是商量好了,竟然一同奏本。”
“是,臣这就去办!”
领了武日月命令,金吾卫统领李绛立即从长安动身,星夜赶往并州,彻查关心来历。
而无处之地,再度传来平水龙王庙的怪事,高宗皇帝头疼不已。
“即刻召关心进长安面圣。”
…………
阎立醒来之后,果然并不记得一路是如何来到都督府,只记得他师弟要刺杀他。
都督府不适合他这样的文人,也是他不选择暂住的原因。现在命在旦夕之间,也由不得他做出什么选择,硬下头住了下来。
李绛还未赶到并州,长秋监内侍官员已经抵达了都督府,并不召见都督或黜陟使,直接询问关心何在。
都督有些慌张,差人前去叫醒关心。
要说一个人不能够趋近于完美,或多或少都有缺陷,然而都督之所以惶恐,便是因为这个关心在这起案子发生之前,平凡得没人能记得住他的名字。
散漫慵懒都成了他身上的金字招牌,好比现在,日上三竿了,他还在睡觉。
内侍官员不免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这个后生这么不懂礼数,皇上谕旨传来,也不快快出来接旨,真是叫人生气。”
内侍官员大多都已经净身为监官,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要不是他从长安来,都督也不打算待见这人。
“关大人,关大人,快醒醒啊,外头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兵甲敲门声很大,关心被吵醒,他翻了个身,接着睡。
“快别睡了,那个大官有些不耐烦了。”
关心嘟囔一句:“天大的事,也得让人睡饱不是?”
兵甲尽力讨好关心,依着他们推断,一定是吴楚之地的民怨压不下去了,才会这么着急想要让关心去摆平。
推开门,关心还是衣衫不整,昨夜他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
“怎么还没穿好衣服啊,我的大人。”兵甲赶紧替关心整理着装,然后带着他前往明堂。
都督与那个内侍官员正在喝茶,见到关心来了,又是阴阳怪气地说:“老身伺候圣上的时候,圣上也从来没让我等过,你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架子。”
这话如同是一柄利刃,在座几个人听着都觉得很不舒服。
“今时不同往日,并州地方不大,案件也少,他休息休息也是应该,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大人你为何而来啊?”
阎立果然是护犊子性格,见不得外人说关心坏话。
“罢了罢了,老身也不和你计较,接旨吧。”
一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听着那各内侍官员念叨完了圣旨,终于明白,高宗皇帝已经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了,让关心暂时接管大理寺,彻查邪祠一案。
从内侍官员手里接过圣旨,关心歪着脑袋问了问阎立,说:“接管大理寺,那我应该是什么官职,比眼前这个阴阳人大不大?”
内侍官员脸色铁青,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要走。
“等一等,等我把话问完,你再走不迟。”
都督一脸笑容,在他眼里,内侍官员算个屁,还不如他一个兵甲值钱,就说:“这掌管大理寺的官员叫做大理寺卿,位列九卿,现在你是圣上钦命的官员,自然是比大理寺卿还要高那么一点点,算品级的话,应该是一品大员。”
内官听到这句话,铁青脸色瞬间煞白。
“既然我是一品官员,你一个小小内官,让你等一会儿又怎么了?”关心抱着圣旨,真是有些飘了。
“是是是,老身确实应该等大人的。”
与之前不耐烦的样子相比较起来,内官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既然事情比较紧急,那我们就赶紧动身去长安觐见圣上吧!”
内官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关心上了一辆装饰极为豪华的马车,忍不住感叹,盛唐之下,名副其实,小小一个从皇宫出来的内官,都有这样的架势,那皇宫又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怀揣着这份心情,关心踏上了他再度回到长安的旅程。
都督府内阎立与都督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坐下,说:“师父交代的事情,我们终于办妥了,接下来,就看那个关心能不能担当大任了。”
都督谈笑风生,似乎对于自己身份很是满意,阎立则愁眉苦脸。
“此事确实办妥了,不过,师弟还是要杀我,我该怎么办?”
都督将茶盏放在一边,乐呵呵说:“谁让你总是在师父面前说他一身本事就这样浪费了很可惜,让他收一个资质不错的传授,当初教你的时候你不好好学。”
“师父他老人心可真狠,就这事,竟然能记恨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