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简单吃过早饭,我跟川崎南又进村了。
我从路边的榆树上折了一段纸条,将木心抽去做了一个简易的哨子,虽然声音吹起来很单调,却让我有了一种重回童年的乐趣。
川崎南听着我荒腔走调的哨声,已经有点不胜烦扰了,只是好像还有突破他的忍耐极限,所以他暂时没有理我。
老远就看到很多人家都在种植花生,梯田里都是劳作的妇女和儿童,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在帮忙耕地,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我们从哪下手呢?”我头疼的说,毕竟人家都在干活,肯定没有闲工夫跟我们闲聊。
“要不先去李二柱那里看看吧,如果他在家就先问问他。”我忽然想到了李二柱。
“嗯。”川崎南的目光到处搜索着。
“你在找什么?”我问。
“我在找那天那个小男孩,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找到的。”他回答说。
然后我们只得又来到了李二柱的家,结果很不巧他不在家,带着他媳妇和孩子去地里种花生了。
家里只有瘫痪在床的老父亲,看上去对我们的到来也不是很欢迎,老人家阴沉着脸不说话。
“大爷,您知不知道一个叫苏茉的小姑娘啊,她家住在哪?”我尽量笑着问。
“不知道,俺都好几年没起来床了,村里的小孩也都叫不上名来。”说完这句话,李二柱的爹就两手搭在一起并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希望我们赶紧走。
“哦,那行,大爷您休息吧,不打扰了。”我只能跟川崎南准备退出来。
“大爷,您的腿是什么毛病啊,我倒是略通医术,也许能帮您看看。”川崎南的脚都快迈出门槛了,忽然冒出了句不大中听的话。
“看个屁,赶紧走走走~别再来了。”李二柱的爹忽然很生气的吼叫着,双手也因为激动使劲的捶打着床板。
“对不起,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我一边道歉一边赶紧将川崎南退了出去,他也真是的,一般瘫痪在床的人本来情绪就不好,他还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捡着人家讨厌的话说。
“你干嘛忽然说那么一句啊?看把老头气的。”我埋怨他说。
“那老头的腿根本没毛病,他只是不敢出门。”川崎南肯定的说。
“什么,没毛病还整天躺在床上装瘫痪?不可能,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这下我惊讶了,他怎么那么肯定李二柱的爹腿根本就没有毛病。
“因为我刚才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他的床底下放了一双黑色的布鞋,鞋边上还有些新鲜的泥渍,你没注意到李二柱的院子里有些湿吗,一切都显示在我们进去之前他才刚刚躺回到床上。”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而且李二柱知不知道他爹的腿根本就没有毛病呢?”我突然觉得这村子里的人都鬼鬼祟祟的。
“目前我也不清楚。”川崎南说着忽然目光一亮,他看到了什么。
我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是那个少了一只耳朵的二妮妈,此刻她正背着个尼龙袋子埋头沿田垄走下来,看来刚从地里干完活。
忽然想起那些小孩议论的话,最好可以从她嘴里套出些有价值的信息来,毕竟她的耳朵没的也挺蹊跷的。
眼看她越走越近,却没有抬头的意思,只管低着头呼呼的走,应该也看到了我们俩,所以想装作没看见吧。
“大姨,真巧啊,又遇到你了,刚干完活?”我故意堵住了一多半的路,她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喊大姨是没错的了吧。
“谁是恁(读nen,就是山东话你的意思)大姨啊,恁这丫头可别胡认亲戚。”她虎着个脸硬是从我旁边挤了过去,把我差点挤到路边水沟里去了。
这里但凡有点年纪的人脾气都不大好啊,我在心里想。
“恁最好还是早点离开俺们村子,别再来瞎搅合了。”她走着走着忽然冒出了这么句话。
“大姨,我们只是来寻找一种花,不是来瞎搅合的。”我赶忙跟上她说,然后又问她:“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苏茉的二十多岁的女孩?”
“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听到这句话她忽然站住了,转过身来气呼呼的问。
因为长期风吹日晒的劳作她的脸过早老化布满了皱纹,显得年纪很大,此刻这张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忐忑不安和恼羞成怒的表情。
花白的头发也因为流汗变的一缕一缕的黏在了腮上,露出了脸颊左边的伤疤,那里除了狰狞交错的疤痕,只有一个小小的孔洞还暗示着那里曾经是耳朵。
见到我注意她的“左耳”,她赶忙掩饰性的将头发理了理盖住了伤疤。
“大姨,您别生气,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听说苏茉见过幽萝花,所以才打听她的。”我半真半假的说。
“俺村里的事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该管的,至于恁说的那种花,这里根本就没有,恁就是在这村里问一百个人也白搭。”她还是一口咬定这里根本就没有幽萝花,要不是肯定这里有,我还真有可能被她糊弄过去,因为她说的真像是实话。
然后她就背起放在地上的尼龙袋子走了,走的时候还斜着眼睛偷偷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更加认定她肯定有问题,因为那种神情明显是在观察我到底有没有相信她所说的话。
“怎么办?”我从路边摘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叶子给自己扇风,五月中的太阳已经有点烤人了。
“等,等李二柱回村,我们问他。”川崎南在路边的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经过两天的走访,我发现这个村里的人都不大喜欢外来的人,所以想跟他们聊天是很困难的。
即使你看到那里围了一群人,但是只要你一靠近,他们就马上不约而同的散开各回各家了,剩下你一个人在那体味什么叫尴尬。
“是你啊,小朋友,你要干什么啊?”我忽然看到那天说见过幽萝花的小男孩提着一个大竹篮朝这边走过来,顿时大喜过望。
“俺奶让俺来摘‘蒲叶’(他说的就是这个音,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做面酱。”他羞涩的回答道。
“哦,你过来,什么叫‘蒲叶’啊,说给阿姨听听,我帮你摘好吗?”我赶紧迎上去说。
“阿姨,你手里拿的那个就是‘蒲叶’,拿回去洗干净晾凉,垫在准备好的剩煎饼头子和剩馒头中间,上锅蒸完再在瓦缸里放起来,还要晒啊什么的,最后就做成面酱了。”他指着我手里当扇子的大叶子说道,还跟我详细的描述了怎么做面酱。
我估计他肯定是每年都看他奶奶做面酱,所以都看会了一些。
“剩的煎饼和馒头还能吃吗?”我有些怀疑的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康康,能吃,俺们每次吃剩下的煎饼和馒头什么的要是长毛了就留着晒干了做面酱。”
“哦,是这样啊~康康,阿姨可长见识了,真得好好谢谢你啊,那种面酱好吃吗?”我见他放下了对我的戒备心,就跟他攀谈起来。
“嗯,好吃,俺奶做的面酱很香的。对了,做面酱里边还要放粗盐、姜片和鲜花椒,和大葱一块卷煎饼最好吃了。”康康腼腆的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有些自豪的描述着。
听起来好像真挺好吃的,我在心里暗暗决定等回去的时候也要摘点这种“蒲叶”带回去,按照他说的方法做做看看。
我回过头去扫了一眼坐在石头上川崎南,他用一种看穿了我心里想法的眼神鄙视了我一眼。
“要是有机会能不能让阿姨也尝尝你奶奶做的特别好吃的面酱啊?”我摸摸康康的头问,聊天的功夫已经摘了一大竹筐的“蒲叶”。
“这么多够了,阿姨,俺要回去了。”康康费力的提起竹筐说。
“那个,康康啊,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苏茉的大姐姐啊?大概有二十五岁。”我见他要走了,赶紧问道。
“二妮的大名好像就叫苏茉,不过恁可别跟别人说是俺说的啊。”他放下竹篮有点犹犹豫豫的说道,又补充道:“大人们都说不让跟你们说话。”
说完他好像有点怕我生气的样子,低着头没动。
“康康,快回家吧,不然你奶奶该着急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安抚着他,见我没有生气,他这才又提起竹篮慢慢走了。
“二妮妈的耳朵,”走了没几步他忽然说出这半句话,然后又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这才跑到我耳边低声继续说:“就是被幽萝花里那个妖怪咬掉的,俺亲眼看到的,恁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啊。”
我瞪大了眼睛,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然后他看了看川崎南,提起竹篮走了,这次再也没有回头,一会就走的看不见了。
对于他的话我和川崎南都感觉很震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二妮妈也就是苏茉的妈妈一定是想隐瞒什么。
因为她先是说这里根本就没有幽萝花,然后又说不知道苏茉是谁。
还有她的耳朵,也是因为幽萝花才没的,那么她应该也知道那个小鬼吧?
我们决定找到她家去问个究竟,这一切谜团难道马上就要解开了吗?
还有苏茉,我们能不能顺利将她带到那个荒园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