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村里仅有的几个人都不大愿意搭理我们,但是因为村子并不大,所以时候大了还是让我们找到了苏茉的家。
农村的风俗一般白天是不会关门的,所以破旧的木门朝里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
但是我是有经验的,怕她家里也养了凶悍的小土狗看门,没敢直接进去,毕竟不经允许就进去也是不礼貌的。
“又是恁,上俺家来干嘛,赶紧出去,出去,别进来。”正在喂鸡的苏茉妈一看是我们就不耐烦的说道。
“你就是苏茉的妈妈吧?”说完这句话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是又咋地,俺犯法了还是咋地,木完木完了是吧?”她将盛鸡食的铝盆哐当一下摔到了地上,混着菜叶和谷糠的鸡食撒了一地,她大喊大叫的动静吓了我一跳,那些鸡却在她脚下欢快的抢食着。
“您别激动,我不是来找事的,您的闺女可能有生命危险您知道吗?”我尽力让她平静下来,同时找着突破口。
“她早就离开这里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苏茉的妈妈听了我的话平静了一些,有些精神恍惚的嘟囔着。
“是吗,可是在山的那边,有个鬼正在找她。”川崎南忽然冷漠的说出了这句话,我都没来得及制止他。
然后他又说:“村子里的人,会因此而受牵连的,你其实知道后果,如果不平息那个鬼的怨气的话。”
“什么后果,反正不应该让俺的二妮去承担,要找就来找俺好了。”她忽然抓着自己的衣服捶打着说。
“再说他根本木法离开那里不是吗,只要二妮不再回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村里的人都该死,该死。”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得说,说到该死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眼睛瞪的很大,眼白露出了很多。
“逃的再远都没有用的,据我看来,最多再过三年,他就可以修炼成鬼妖,那里就不能够再束缚他了。到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剩下,他自然也有办法找到苏茉。”川崎南残忍的将她的想法打破了,然后又继续说道:“你不如将所有实情说出来,也许可以找到破解的办法。”
“恁是谁,俺奏嘛相信恁?”她怀疑的看着川崎南。
“这里已经死过不少人了不是吗,还有那个花圃的主人,他是怎么死的,你不是心知肚明吗?”川崎南将手放入兜里故作不经意的说着,他的嘴角带着了然的冷笑。
“恁到底是谁,为什么都知道。”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川崎南,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身上挖出一个透明窟窿好看个清楚一样。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救你的女儿,让你们的村子回归平静,”川崎南顿了顿又说:“我来这里的的目的就是得到幽萝花。”
“恁最好能够带走那个魔花,不,鬼花。”苏茉的妈妈嘴唇剧烈抖动着。
然后她找来几个马札,让我们都坐下来,开始描述一件许多年前发生的诡异事件,以及之后在他们村引起的恐怖连锁反应。
为了便于记录,以下是苏茉的妈妈用第一人称描述的,而且我都用普通话给整理过了:
苏茉因为是在茉莉花开的时节出生的,所以她父亲给她取名苏茉。苏茉的父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个人拉扯她长大。
说来也奇怪,她生来身上就有一股奇异的花香味,有的人就说她是香妃转世,所以大人小孩都很喜欢她。
那是在一九九六吧,村子里忽然来了一家人,是从大城市来的。
夫妻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据说都是植物学家,看上了这里的环境,所以打算定居下来。
他们带来了很多种植物,还有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白白净净的儿子,在村里很引起了一阵轰动,因为我们这里不大能见到高级知识分子的,特别是他们还有一口好听的口音。
当时他们雇了村里不少壮劳力帮他们盖房子和搬运东西,就在最高的那座山后边。
盖好之后就不大见他们出来了,过了有半年听说那家的妻子得了重病,好像命不久矣了。
说来也奇怪,在那之后不久,村子里就开始陆续发生失踪人口的事情了,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三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弄的村子里人心惶惶,大白天都不敢到山上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都说是那夫妻俩种了什么吃人的妖树,那些失踪的人都被妖树吃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天苏茉早晨出去打猪草,中午没回来,我很着急,到处找她也找不到,还以为她也被妖树吃掉了。
结果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却满脸带笑高高兴兴的回来了,气的我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她一指头。
但是那天我真生气了,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啊,实在是害怕她有个好歹。
我问她这一天都去哪了,知不知道现在外边很危险。
她笑嘻嘻的说没有去哪,就是跟那个城里来的小男孩在山上玩了,说着她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发卡,一看就很名贵。
我一把将那个发卡夺过来就给扔了出去,还很严厉的告诉她以后都不准她再去那座山上玩了,要是她也被抓去喂了妖树,我可怎么活呢。
结果她噙着眼泪告诉我说是那个小男孩送给她的,是他妈妈不要了的。
可是我怎么都不准她再要那个发卡,实在是晦气的东西。
没想到过了几天,那些失踪的人都回来了,就是从住在山那边的植物学家那儿回来的。
但是问他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们却都不记得了,人倒是回来了,可是却再也没有了表情,整天就像木头人一样。
村长派了几个胆大的男人一起到了山那边,问那家的男主人,那些人到底在那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都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呢?
结果那家的男主人说他也不清楚,发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已经都昏迷了,好像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幸亏他那里有解毒的药就喂他们吃了,这才都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就让他们回家了啊,这是那个男主人说的。
不管怎么样,到底都回来了,可能是吃到了有毒的东西所以导致不能做出表情了吧,也许过些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大家都这样想。
打那以后我家的苏茉就更有理由去山顶跟那个小男孩玩了,因为妖树吃人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直到有一天听说那家的女主人死了,好几天都没见苏茉出去,可能是那个小男孩因为失去了母亲所以不再出来了吧,我心里还很高兴了几天,因为实在觉得那家人很诡异。
但是高兴没几天,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发现她好像又开始跟那个小男孩一起玩了,而且出去玩的时间比以前还长。
有一天我忍不住偷偷跟在她的身后,结果发现她现在已经敢大着胆子翻过山去小男孩的家玩了。
这是我第一次翻过那座山,说实话,那个地方被那家人弄的挺漂亮的:气派的二层小洋楼,周围有一个很大的种满了稀奇古怪植物的花圃,开满了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花。
我的到来似乎让那家的男主人有些不适应,他躲到了屋里没再出来,这让我有些尴尬,只能局促的跟小男孩说了几句话,就把苏茉领回了家。
即使我屡屡跟她说不准再到山那边玩,她还是偷偷摸摸的经常去跟那个小男孩玩,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那家人都跟这村里的人很不一样吧,就连小孩都比村里的小孩要干净洋气许多。
直到有一天,终于闯下了大祸。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一九九七年的阴历七月十五,正好是鬼节,本来这一天是不准小孩子随便出门的。
但是因为我上山给先人烧纸去了,不提防苏茉就跑出去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她不在家,就赶紧出去找,正好路上遇到二柱的爹就让他帮我一块去找。
远远的就看到苏茉哭着在山上往下跑,头上的小辫子都散开了。
她嘴里哭着说:妈妈,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反反复复的哭叫着,还说她不是故意的。
问她是谁,在哪,她说是山那边经常跟她玩的那个小男孩,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凉了。
没有办法,我和二柱爹只能带着她来到了山那边。
本来花枝繁茂的花圃一片狼藉:一个巨大的木制架子倒下来了,砸落的花盆和散落的泥土覆盖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是那个小男孩,他的头上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还在往外咕嘟咕嘟的冒着血,泥土里浸透着鲜血,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苏茉哭着跑上前去徒劳的拉着花架,想要把小男孩救出来,回过神来的我和二柱爹也一起帮忙抬着。
但是花架太沉了,我们根本抬不动。
苏茉一直哭一直哭,那个小男孩虽然只有一口气了,他却还安慰苏茉说:你别哭,别哭,我不会死的。
他的眼睛旁边有些泥土,我拿手去拂结果这才发现他说完这句话就断气了,眼睛还那样大睁着望着我们家苏茉。
这时他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我们顿时都呆住了,不知道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狂风暴雨,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