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刘弘与鲜卑慕容部交战,稍有所获便即收兵。他一面命心腹大将迟海严守临渝要塞,防备鲜卑各部死灰复燃,一面派遣长子刘璠引军三万为先锋,高举勤王平叛的大旗杀往雍奴(今天津武清县一带)安次(今河北省廊坊市安次区)、方城(今河北省廊坊市永清县一带)诸县。
中郎将刘璠一路攻城拔寨,所过之处从无数合之敌,若是开城乞降者既往不咎,若是负隅顽抗者莫不丧生在虎虎生风的豹尾鞭下。
这一日午后,刘璠引领大军来到琢郡益昌县境内(今霸州一带),他望着远处修整一新的城郭心中暗道“此地乃固三关之锁钥,入冀中之机枢,只要将其掌握在手,除贼建功指日可待”。
“来人,传吾将令,离城十里下寨,另多派哨探往来传讯,务必查明城中虚实,速速报来”。
随着刘璠有条不紊的安排,三万精兵各司其职,不消多时,栅栏高立,营寨连结,登高下望,军容齐整,刘璠治军之能由此可见一斑。
早已加高加固的霸城城头,众多叛军居高临下,对于刘弘父子的威名,他们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前日,河间王知晓刘弘大败鲜卑部众,心中十分震惊,特遣心腹别驾?马瞻前往游说,岂料刘弘尽焚珠宝于荒野,刘璠棒杀?马瞻于军前,如今,面对这位脸黑如碳的煞星,众人心中无不打鼓,暗暗叫苦。
“诸公勿忧,奴家义兄呼延攸自提精兵十万前来驰援,不日必至,诸公只需稳住阵脚,力保此城不失即可,他日贤王定鼎天下,诸公皆是从龙之臣,必可光宗耀祖,荣华不尽”。
“卢凯,即刻命人将军中五谷尽数下锅熬制成粥,以备妙用”。
“薛理彤,即刻命人告诫城中百姓,各家各户宰杀鸡犬,若有私自存留者以通敌罪斩首示众”。
“廖顺,入夜之后精选士卒沿街巡查,一禁烟火,二防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廖方,敌军初至,奴家虽已料定对方不肯冒然急攻,却也不可疏忽大意,否则你我等人性命堪虞”。
随着这道柔弱恬静的声音入耳,众人心中虽然大惑不解,但是碍于此女身份却也无一人胆敢提出质疑,毕竟河间张方凶名赫赫又兼得王上器重,若是有人胆敢对其掌上明珠稍有不敬,简直是自寻死路。
傍晚时分,各路哨探相继返回,刘璠听闻霸城四处并无异状,心中大安,当即下令来日平明进军,如不破城誓不收兵。
入夜之后,虫鸣啾啾,浓墨渲染的夜色掩护下,数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将熬制好的米汤全部倒入环城的沟渠之中。
次日五更饭毕,信心满满的刘璠忽闻哨探急报,连忙引领数十精骑来到军前查看,遥遥望去只见宽逾数丈的护城河中白带浮沉,混浊不堪。
“内兄,看水中情形,怕是大量马尿注入所致,莫非城中暗伏大量军马,意欲乘我军不备猝然来攻”。
面对妹婿夏侯陟疑惑的眼神,刘璠眉头微皱,他凝重的目光冷冷注视高高耸立的城关许久之后,沉声言道“如今天光大亮,城中却鸡犬不闻,炊烟不起,殊为诡异”。
众人归寨之后,刘璠传下将令,大军紧守寨门,不可轻动,指派夏侯陟引兵三千袭扰四围各个屯堡以作试探。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三日已过,夏侯陟所部连克堡垒十余处,始终未见霸城之中有丝毫动静。这日,刘璠闻报,夏侯陟再占一堡,心中不免愈加疑窦。
突然,他猛然站起,急声呼道“误中贼子缓兵之计矣”。
“来人,擂鼓聚将,吾誓要踏平此城,方消心头之恨”。
就在刘璠分派众将,打算强攻霸城之际,忽听帐外哨探来报,霸城西北突现贼人踪迹,烟尘滚滚,人沸马嘶,怕是不下数万之众。
刘璠闻言恼恨失声,急令众将各归本队,准备迎战。
话说呼延攸本是羌奴之后,张方见其勇武过人甚为喜爱,故而收为义子,并时常带在身边,颇为倚重,前日张方听闻慕容氏败兵,担心被刘弘抄掠后路,形成夹攻之势,因此连夜上书司马颙,请调呼延攸统率三万援军前往霸城阻敌。
呼延攸率军昼夜急行,终于遥见霸城所在,正当他挥军猛进之际,忽有旧识仆役军前送书,呼延攸小心翼翼展开书信,数行娟秀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义兄远来,军马疲惫,琬儿素闻刘璠善能用兵有万夫不挡之勇,兄万万不可轻敌,依琬儿之见,可将兵马分作三阵而进,兄可自领头阵,另派心腹之人领其余二阵,依次而行,势如长蛇,击头则尾应,击中则两头俱应,如此则前后相济,兵行无失,实乃万全之策也”。
呼延攸看罢书信,心中暗道“彼乃无名之辈何足道哉”。遂不以为意,催军直入。
刘璠探得贼兵已到,亦领兵出寨,径与呼延攸所部相对摆开阵势,呼延攸当先勒马横刀而出,左有刘灵,右有曲彤,披挂凛肃,杀气腾腾。
呼延攸单手点指,口中高叫道“刘璠何在?速速出来受死”。
随着他话音落地,只见鼓声起处,门旗列开,刘璠亲领二将纵马而出,左有许史,右有夏侯陟,精神抖擞,八面威风。
刘璠鞭指呼延攸道“汝等亡命之徒,胡为反叛天朝?今大兵云集,尚不及早投降,徒欲以区区乌合之众,与天兵争胜负,非执迷乎”?
呼延攸闻言,冷声笑道“吾虽羌人,亦属大晋之臣,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司马衷弑父杀君,吾等助贤王拨乱反正,岂为反叛?倒是汝父子,不念先皇恩义,为虎作伥,百年之后还有何面目复见先皇于九泉之下”。
刘璠闻言大怒,厉声喝道“此等悍贼,满口胡言乱语拨弄是非,谁先出马,为吾擒之,以显头功”?
声音未了,銮铃响处,三世晋将许史当先出马,手捻丈八长枪,望呼延攸面门就刺,呼延攸架开大枪,轮刀便砍,二人各逞雄威,恶战二十馀合,未分胜败。
刘灵与曲彤看二人酣战,一时难分伯仲,当即各持兵器拍马进前,刘璠并夏侯陟见状登时大怒,舞鞭、挺矛,飞出抵住,于是六员猛将搅做一团,但见滚滚飞沙连地起,茫茫杀气暗天昏。
凶杀恶斗约有一个时辰,各无损伤,宿将许史自恃英勇,把枪隔开呼延攸之青铜宝刀,夹马挨近身旁,欲擒呼延攸以建功勋,呼延攸见其逼近,收刀不迭,即将刀柄逆往许史腋下打去。许史亦躲闪不及,急将左手一撩,抢住刀柄,以臂夹定,右手举枪,望呼延攸当胸狠刺。呼延攸侧身伸手去抢那枪,那枪却也正到胁边,呼延攸也是一夹,二人互夺刀枪,谁也不肯轻放,推来耸去,竟然同时落鞍下马滚作一团。
呼延攸自思许史臂力雄豪,非比寻常,于是心生一计,突然弃了大枪,双手用力后扯,抽转宝刀并随势反手上撩,许史见状大惊,急忙闪躲,无奈动作稍慢,虽躲过了殒身之危,却伤及左颊,随着一块血肉离体,许史痛叫一声,步伐凌乱。呼延攸脸上喜色一闪,猛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随后倒拖上马,生擒活拿。
一旁刘璠见许史失手被擒,欲撇刘灵去夺,刘灵哪肯放松,紧紧缠住,眼见对方尽力一枪当胸戳来,刘璠侧身急闪,双鞭交错把来枪死死锁住,刘灵全力回夺,不料刘璠趁势收力,刘灵把持不住,翻身倒撞落马,刘璠赶上,手起鞭落,将其打晕在地。另一边曲彤见势不妙,虚晃一刀,舍了夏侯陟望本阵败走。
刘璠趁势催动三军,一齐冲杀过阵,贼兵无备阵脚大乱,幸赖霸城众军及时接应,方才止住颓势,由于许史陷落敌手,刘璠也不愿威逼太甚,因而稍有斩获便即收兵回寨。
这正是:巧设空城万马图,鸳鸯袖里掌兵符。古今多少奇女子,敢在阵前称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