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灯火辉煌的太守府中,刘渊大排筵宴盛情款待远路来投的八方豪杰,随着不绝于耳的盛赞之声,刘渊竟隐隐有些醉意。酒席宴后,淳于定与张宾,刘延年皆被刘渊留下议事。
“叔父,如今并州之地元海已得三分,眼下诰升爰率部众盘踞在太原,西河,刘宣残部占据河东,渊有心除此二贼,不知当以何为先”?
面对刘渊的询问,刘延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力的回答道“若论冲锋陷阵延年无惧他人,可是这出谋划策实非延年强项,贤王还是问两位军师为好”。
“哈哈哈,叔父言之有理,请两位军师为元海指点迷津”。
听到刘渊稍显醉意的声音,淳于定微微一笑,抱拳对张宾说道“孟孙大才,前日设草人于城头,杂壮丁于骑队,内虚外实深得树上开花之精髓,值此疑惑难决之际,景程愿闻足下高论”。
面对淳于定笑容可掬的神态,张宾从容说道“诰升爰兵精粮足,刘宣惊弓之鸟,此二人实力反差一目了然,以在下愚见当先难后易,方可成其大功”。
在座众人闻听此言均诧异出声,刘渊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道“军师劝吾舍弱图强,不知是何道理”?
对于刘渊的疑惑,张宾缓声言道“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上策,诰升爰自恃兵多将广,必然认为贤王不敢染指其地域而疏于防范,若贤王虚张声势领兵南下,却于暗中尽起精锐北上太原,诰升爰必可一鼓而下,此贼一旦覆灭,刘宣当不战而降,若反之,则恐多生变故,留强敌于身后非智者所为”。
众人闻言方始恍然大悟,唯独淳于定面红过耳呐呐无言。
“哈哈哈,景程长于谋算,孟孙强于韬略,渊得二公如鱼得水”。
听到刘渊爽朗的笑声和言辞间对自己的倚重,原本心中羞愧的淳于定不免感恩戴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油然而生。
永熙元年五月初,刘渊以部众被夺为名挥师南下,刘宣得到消息之后,急忙从河岸抽调精兵万余在绛邑,闻喜一带设防,然而苦受煎熬十余日后忽闻异变传来,刘渊自领精锐骑兵两万突然现身于京陵(今平遥县),猝不及防之下,诰升爰所部大败而逃,诰升爰本人死于乱军,其子乌路孤帅残部逃往定襄投奔鲜卑索头部首领拓跋猗卢。
随着刘渊击杀诰升爰的消息传出,刘宣所率部众人心离散,仅仅数日之间便已叛逃大半,面对兵强马壮来势汹汹的对手,刘宣自知难以匹敌,在五月中旬率子侄向刘渊请降,刘渊命人将其解往帝都,献俘于晋庭。
鸦雀无声的明德殿中,司马衷冷冷看着跪伏在自己脚下的刘宣父子,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懊悔犹如滔滔黄河汹涌咆哮,若早知刘渊如此雄才,他万万不会纵虎归山。
“如此逆贼留之何用,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随着司马衷无情的声音出口,刘宣父子当即委顿在地,任由站殿武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陛下,刘元海仅用月余时间便扫除并州大患,当予以重赏以安天下之心”。
面对尚书郎罗尚,光禄大夫李熹等人的提议,司马衷慨然应允,当即下旨任命刘渊为冠军将军,封卢奴伯,领并州刺史。
待处决过刘宣父子之后,中书令裴楷出班言道“陛下,颍川太守苏怡,襄城太守石乔联名上书,祈求陛下网开一面……”。
不等裴楷把话说完,司马衷忽而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值此社稷危难之时,此等肖小之辈不思尽忠报国,却行欺君罔上之事,实在可恨至极,苏怡之兄苏愉,石乔之弟石统,此二人朋党为奸,罪不容赦”。
“陛下息怒,此二人先前所为其罪当诛,然而此刻蕃王乱国,陛下正值用人之际,何不宽免其罪以收人望,若逼迫太甚,恐怕会适得其反,人心思变”。
听到齐王司马攸的担心,当今天子眼角微眯,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朕受命于天,岂容宵小步步相逼”。
“传朕旨意,天牢之中关押的重犯罪不可恕一律处斩,即刻行刑”。
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随着司马衷一声令下,关押在天牢中的妇孺老幼合并一千三百余口尽皆人头落地,浓烈的血腥之气笼罩在洛阳城上空经久不散。
在得知亲族被斩尽诛绝后,苏怡,石乔先后起兵附逆,地处荥阳的旋门关瞬时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旋门关守将王戎面临着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大战。
正当满朝文武暗自腹诽司马衷贸然行事不顾大局的时候,又有噩耗传来,前些时日往孟津关增兵的骁骑将军王济,不顾老将任睿劝阻,擅自领兵三万渡河击敌,志大才疏的王济效仿韩信背水结阵,不料被河间大将张方所破,大战之下,士卒死伤惨重,落水溺毙者不计其数,王济在亲随的护卫下夺得一条小船孤身逃入孟津关。
连番变故之下,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司马衷最初的预料,为了稳住岌岌可危的局面,他调任轻车将军苟晞领军三万驰援孟津关,至于丧师辱国的王济仅仅官降一品罚俸三年。
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中,司马衷与伤势大好的刘琨对面而坐,值此内忧外患之际,除了眼前的刘越石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倾诉心事。
“越石,自朕登基以来战祸频频,民不聊生,难道是朕这个天子未能得到上天的认可吗”?
听到司马衷颓然的声音,刘琨连忙劝慰道“陛下无须多虑,诸藩作乱皆是贪心之过,自古以来邪不胜正,陛下身为九五至尊乃万民希望之所在,若陛下心生疑虑,百官又当如何”?
“哈哈哈,越石所言极是,朕不能输,也绝不会输”。
看到司马衷斗志被重新唤起,刘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就在他想要开口请战之际,却听司马衷笑着问道“越石,前日你向朕讨要的石府侍婢到底是何许人,竟能令你如此上心”?
面对司马衷疑惑的目光,刘琨神色大窘,为了完成当日的承诺,他不惜擅闯深宫乞免绿珠一死。
正当他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忽听司马衷语气戏虐的接着说道“怎么?莫非此女国色天香,越石动了怜惜之心”?
听到司马衷的调侃,刘琨心中一阵苦笑,他虽然救了绿珠性命,但是直到如今也未见其人,只是嘱咐府中婢女代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