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娄涟率领所部残兵败将正遇刘宣大军前哨,急往投之。
刘宣闻听娄涟大败而归,不但损兵折将,连他自身都被斩断一臂成为废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厉声吼道“没用的蠢货,他还有何颜面回来面见本王,将他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将军且慢,刀下留人”。
刘宣闻声回头,没想到满营众将未曾开口,却是苏众率先求情。
“苏参军,这是本王部族内部的家事,就不劳参军你费心了吧”。
苏众见刘宣目光深沉,面色青白,连忙笑着解释道“在下并非有意冲撞贤王大人,只不过如今渑池守军虚实未明,何不将娄涟带上来询问清楚,到那时再斩不迟”。
“嗯,也好,把那个废物带进来”。
随着刘宣话音落地,自以为侥幸苟活的娄涟疾步进帐后,连忙屈身跪倒,口中泣呼谢贤王不杀之恩。
刘宣用眼角余光不耐的瞥了娄涟一眼,然后极为厌烦的问道“驻守在渑池的守军兵力多少,战力如何”?
还没等娄涟回话,就听稳坐帐中的牵秀冷哼一声,极为不屑的高声说道“兵力多少本将军不曾知晓,不过这战力却绝非等闲可比,否则你们铁弗部第一勇士娄大将军也不会落得这般狼狈”。
本就心中窝火的娄涟再遭牵秀羞辱,顿时面红过耳,他愤然抬头瞪着一双充血的瞳仁与牵秀冷冷对视。
“娄涟,你想干什么?这是本王的贵客,岂容你如此无礼”。
听到刘宣杀机盎然的怒喝,娄涟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怨恨,不过为了身在部族的父母妻儿,他也只能忍下胸中恶气,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在苏众的眼神示意下,刘宣厌烦的挥了挥手,时间不大,娄涟血肉模糊的人头便被高悬在辕门之上。
“苏参军,渑池守军尚有万人之众,而且加高后的城墙已经高不可攀,若是选择强攻,急切之间恐怕难见成效,万一你们汉人皇帝派遣的援军赶到,形势将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贤王所言甚是,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渑池弹丸小县,城中建筑主要是粮仓,府库,县衙,以及一些市井之徒的民宅,而真正的士绅显贵则多居城外庄园之内,只要贤王派军先将这些人抓在手中,便可逼迫城中守军出城野战,到那时以贵族骑兵之利,还怕不能将其一举全歼吗”?
对于苏众高深莫测的提议,刘宣心中将信将疑,深思片刻后,他不解的反问道“那些人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居然能让守城之人不畏生死出城来战”?
“哈哈哈,贤王有所不知,这些士绅显贵自身并无多大能量,可是他们身后的世家宗族却都是庞然大物,足以令人望而生寒,如果渑池守军胆敢见死不救,那就是失职之罪,大战过后必遭恶意打击报复,甚至连妻儿老小都不能幸免于难,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何不舍去一己之命以保全阖家之安”。
耐心听完苏众的解释后,刘宣终于恍然大悟,在此之前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固若金汤的大晋王朝竟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隔日天明,刘琨正在城头闭目凝神,忽听耳边传来一阵惊呼。他连忙起身,只见远方大路上旌旗招展,足有不下五万匈奴步骑正沿着官道向渑池县城大举压进。
“妈的,这帮兔崽子来得倒是挺快”。
被慌乱声吵醒的石青一边高声咒骂,一边摸过鱼尾大斧来到刘琨身后凝目观瞧。
“咦?匈奴骑兵前面那排锦衣华服的酒囊饭袋是怎么回事”?
此时不止石青心中疑惑,就连心思机敏的刘琨也是满头雾水。
“天呐,那是弘农刘氏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突然听到渑池县县令荣轩的惊呼,石青极为不爽地回头看了看他。
“啥弘农刘氏,那又是啥狗屁玩应?你小子瞎咋呼个啥?吓老子一跳”。
在听到弘农刘氏这四个字的时候,刘琨心中一惊,随即便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石青,休得胡言,弘农刘氏祖上乃是大汉皇族,是汉高祖兄长代王刘喜的后裔,如果细究起来他们还是我的本家亲戚”。
石青闻言一愣,不由得撇了撇嘴,随后又尴尬地傻笑了两声。
就在城上守军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对面敌阵中一匹健马扬尘而来。
“本将乃是左贤王帐下大都尉呼延朗,请虎牙将军刘琨出来答话”。
刘琨闻言冷冷开口道“我就是刘琨,未知阁下有何见教”?
呼延朗闻声抬头,只见高高的城墙上一名少年将军顶天立地,站在飒飒的晨风中竟有说不出的傲骨英姿。
“刘将军,我家贤王大人素怀仁义心肠,不忍看到渑池百姓遭受刀兵之苦,故而派遣本将前来投送战帖,你我双方各出五千军马于城下结阵赌战,如果将军获胜,我们匈奴勇士马上退兵而去,如果我们获胜,只需将军让开道路即可,不知将军可敢应战”?
刘琨闻言哈哈大笑,然后用手指着刘氏诸人厉声问道“即是赌战,何以将我大晋子民羁押在手,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嘿嘿嘿,让他们来只不过是作个见证而已,请将军切勿多心”。
“哼,如果我不同意呢”?
面对刘琨隐含杀意的眼神,呼延朗先是一阵怪笑,接着冷冰冰的说道“要是将军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只能用那数百颗人头祭旗了”。
对于呼延朗极为露骨的威胁,刘琨双拳紧握,口气坚决的回应道“要战便战,何必多言,刘某随时恭候大驾”。
“将军三思,弘农刘氏乃是名门望族,万一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琨闻言,回头看了看亡魂皆冒的荣轩,口气不容置疑的说道“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能够为大晋忠节而死,乃是臣子的荣耀”。
“可是……”。
不等荣轩再次开口,刘琨即出言打断道“荣县令无需多虑,此间之事自有刘某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