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渐破晓,昏暗的天空被一片阴云所笼罩,毫无生气的冷风为这个清晨平添了几分伤感,几分幽怨。
“启禀将军,那些汉人骑兵均已逃走,我军哨探搜遍方圆十里未见敌踪,只不过在数里外的密林中发现一面留有字迹的飞虎大旗,由于小的们无人通晓汉文,故而无法辨认上面的内容。
娄涟闻言不禁一愣,心中暗道,这些汉人果然诡计多端,又在故弄玄虚。
片刻之后,娄涟随手接过飞虎大旗轻轻一抖,只见锦缎刺绣的旗面上,数行刚劲有力的大字跃入眼帘。
“黄河岸边无头鬼,皆是匈奴不义人,疑多错把良机丧,胆小如鼠枉为臣“。
娄涟看罢之后,气炸心肝,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愤怒咆哮道“众军全速前进,本将军若不亲手活撕了刘琨小儿实在难消吾心头之恨“。
军令传出不久,只见一名匈奴将领急匆匆入帐而来,他不等身形站稳便急声劝阻道“将军不可冒进,小心再中汉人奸计“。
“滚“。
正自暴跳如雷的娄涟厉吼一声,将帐下大当护沮渠浑轰出帐外。
事关部族万余勇士生死存亡,沮渠浑不敢怠慢飞身上马,直奔刘宣亲自引领的后军而去。
“启禀左贤王,娄涟将军帐下大当护沮渠浑有紧急军情禀报“。
正在与贵客攀谈的刘宣闻言面现不豫之色,冷声说道“让他滚进来“。
片刻之后沮渠浑匆匆入帐见礼,并将昨日与今晨之事尽诉一番。刘宣听后不动声色,抬头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司马颙心腹爱将牵秀和他身边的参军苏众。
“二位对于此事有何高见?“
牵秀闻言不屑一笑,口气狂傲的说道“在我黑熊军的子母索魂枪面前,任何阴谋诡计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对于牵秀的目中无人,刘宣干笑两声并未多言,陪坐一旁的苏众见气氛尴尬,连忙开口圆场道“刘琨虽是黄口小儿,但却心思狡诈,不可轻视,昨日娄涟将军用兵稳健并无不妥,不过今晨之事明显是刘琨精心设计的激将法,娄涟将军盛怒之下孤军深入,恐将为其所算“。
听到苏众的担忧,刘宣不觉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他便信心十足的开口道“我匈奴儿郎精于骑射,悍勇无畏,只要刘琨敢于正面应战,必可将其一举围歼“。
“大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以在下愚见,刘琨必弃野战而守坚城,距此不足百里的渑池县,城郭虽小却地处咽喉要道,如果彼军扼守于此待援,势必会对我们之前商定的计划造成莫大阻碍“。
不等苏众继续说下去,刘宣手捋须髯哈哈笑道“苏参军不必担心,渑池弹丸之地,城墙高不过三丈,方圆不过里许,只要我匈奴儿郎分一部以强弓硬弩压制守军,另一部乘隙长驱城下,便可以利用抛索抢占城头,到那时渑池焉有不破之理”。
相比于刘宣的成竹在胸,苏众却眉头暗皱,心中忐忑不安。
经过一路飞驰,不及晌午时分,娄涟便率领一万精骑来到渑池城下,面对眼前高不可攀的坚城,娄涟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此时的渑池城高约五丈有余,利用房梁门板等物临时搭建的垛口处刀枪林立,一簇簇闪着寒光的箭矢早已蓄势待发。
“可恶”。
原本打算利用速度发起突袭的娄涟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纵马沿城狂奔,往来几次之后,他极为失望地勒住坐骑,此城防御之严,兵威之盛,实乃他生平仅见。
“将军,我们既无攻城器械,又无步卒辅助,若是以骑兵强攻,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所长,莫不如等汇合贤王大军之后再作计较”。
“哼,尔等休得多言,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娄涟打算传令退军安营的时候,忽听城头之上一阵锣鼓齐鸣。
“无胆鼠辈过河南,刀枪剑戟俱欢颜,若不早早回家去,剁尔狗头命难全,命,难,全”。
一浪高过一浪的挑衅声令娄涟彻底丧失了理智,他手下那些匈奴精骑更是气得尖声咆哮,恨不得立刻杀上城头,将这些可恶的汉人生吞活剥。
“杀,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随着娄涟愤怒的嘶吼,早已憋着一股劲的匈奴铁骑犹如一道扇形洪流,裹挟着刀光剑影杀奔渑池城下。
“放箭”。
眼看敌人已经进入射程范围,刘琨终于下达了作战命令。
一支支锋利的羽箭包含着无尽恨意深深射入马腹,正在狂奔的战马吃痛之下悲鸣一声四蹄软倒,仓促之间,难以计数的匈奴骑手被自己朝夕相处的战马压在身下,还没等他们惊呼声出口,第二轮箭雨已经如约而至。
“噗噗噗噗噗……”。
在密集的锐器入肉声中,数以百计的匈奴精锐极为不甘地瞪大了眼睛。
“无耻,卑鄙,下作”。
一声声满含怨毒的咒骂成为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声音。
由于前队骑兵突然遭受重创倒地不起,后队骑兵为了躲避同伴,或勒马不前,或纵跃而起,其结果便是导致攻击阵型严重脱节,就在娄涟喝阻众军不要慌乱之际,只听南面山脚密林中一通鼓响,石青与苻怀归各领两千虎牙军凶猛杀出直入敌阵,紧接着始终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刘琨亲率虎牙军余部兜头迎上匈奴精骑,短兵相接的战斗虽然毫无观赏性可言,但是其血腥惨烈却让负责协助守城的渑池县县令荣轩心惊胆寒。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素以悍勇著称于世的匈奴铁骑抛下一地残尸断臂惶惶败走,就连号称铁弗部第一勇士的娄涟也在石青,苻怀归的夹击下受了重伤,整条左臂险些被石青一斧砍断。
眼见敌军大败而逃,刘琨立刻传令鸣金收兵,回城之后,石青兀自埋怨不止,要不是鸣金太早,他一定可以追上娄涟,将对方砍于马下。
听着满城军民士气大振的欢呼,刘琨面色愈加凝重,他独自站在城头极目远眺,犀利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