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如血的夕阳下,一支劲旅正在纵马疾驰。
原匈奴左部都尉刘宣(现已自命左贤王)帐下第一勇士娄涟,一边高声呵斥众军加速前行,一边在心底对那些多管闲事的僧人咒骂不止。
“哼,如果不是那些秃驴引火焚尸搞得浓烟滚滚,大将军也不会误认为那是汉人示警的烽火迟疑不前,说不定我现在早已出其不意夺下函谷关,为大将军称大单于立下首功一件”。
虽然娄涟立功心切,情急似火,但是他心中却始终记得临行前大将军对他的再三忠告,汉人多诈,不可轻敌。
就在他憧憬立功受赏尽享荣华富贵之际,忽然发现自己分派出去探路的哨探疾驰而回。
“启禀将军,前方五里处发现汉人骑兵的踪迹”。
“哦”?
娄涟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勒住坐骑,面色凝重的问道“敌人有多少人马”?
“仅有三十余骑,正在沿山路缓行”。
听到哨探的答复,娄涟眉头紧皱,心中疑窦丛生。
“将军,末将愿领本部人马上前,将那些没用的汉人骑兵杀个片甲不留”。
“不可,汉人狡诈如狐,此举定是诱敌深入之计,阿古塔莫非已经忘了呼衍居次数万大军一夕败亡的前车之鉴吗”?
“来人,即刻传令下去,在没有探清虚实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动”。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纵马飞驰的娄涟突然发现前方大路中央人影晃动,细看之下果如哨探所言,仅有三十余汉人骑兵正自信马由缰,不徐不缓的向前行进。
“石将军,匈奴杂碎已经摆开阵势,看情形怕是足有精骑万余,您觉得他们真的会如刘将军所言,不会对我们发起攻击吗”?
听到手下兄弟的担心,石青嘴角微扬,笑着说道“放心吧,将军向来算无遗策,这次也绝对不会出现例外,更何况我们如今已经没有退路,要是现在仓皇退走,匈奴骑兵必定乘势追击,在敌我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的形式下,你我必死无疑”。
石青话到此处偷眼看了看身周众人脸上的表情,然后补充说道“与其为人所杀倒不如舍命一博,利用匈奴人的疑心,促使对方相信我们确实是诱饵,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眼前危局经过石青一番精细入微的刨析,众军心中皆已了然,起初面对敌军时的恐慌情绪一扫而空。
“所有人听我命令,迎着匈奴人的阵势稳步前进”。
随着石青一声令下,三十余虎牙军勇士同时拨转马头拍马前行,眼看着与敌人的距离越拉越近,一丝丝冰冷的汗水沁透了所有人的衣衫。
“将军,匈奴骑兵这么多,我们又离得这么近,万一发生紧急情况该如何是好”?
听到兄弟们的低声议论后,石青无比冷静的回答道“大家尽管放心,匈奴人原本只会认为我们亡命奔逃,然而你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如此一来既可以进一步加重对方的疑心,令他们不敢轻轻举妄动,又可以为将军从容布置多争取一点时间”。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石青所料,那些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兵因为先入为主的把他们误认作诱敌深入的饵料,竟没有一人一骑发起冲锋,所有人只是冷冷注视着他们诡异的行为。
“停”。
在距离匈奴大军不足二里的地方,石青终于下达了止步的命令,跟在他身后的每一个人无不暗暗松了口气。
初春时节的黄昏,冷意袭人,双方对峙许久鸦雀无声,气氛之森严诡异前所未闻。
突然,一名骑着白马的匈奴将领凑到娄涟身边低声耳语,随后一支由近百人组成的小队骑兵瞬间脱离战阵,向着石青等人所在的方位快速奔袭而来。
“杀”。
在石青冰冷的命令下,三十余名勇士毫无惧色齐拥而上,丝毫没将数倍于己的敌人放在心上。经过一番惨烈的拼杀后,石青带着幸存的十余名兄弟再次返回原地怒目而立。
面对石青等人神秘莫测的行为,娄涟心中越加惊疑,他一面严令大军勿动,一面吩咐哨探仔细探查方圆十里内的所有异常。
黑纱笼罩的夜色中,有哨探飞马回报,在数里外的密林中不但发现汉人骑兵活动的迹象,还隐约看到一面绣着白斑猛虎的大旗。
娄涟闻言之后,心头疑云顿消,他恨声说道”原来又是刘琨小儿从中作祟,此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可恶至极”。
“将军,既然已经探明敌人虚实,是否立刻发起攻击,以报呼衍居次前番兵败之辱”。
“不,此时天色将晚,若是贸然进兵恐怕会再遭汉人算计,传令众军就地安营,等天明以后再战不迟”。
夜半时分,石青等人趁着月黑风高悄然退走,直到走出数里之后才翻身上马,一路向着渑池方向疾驰而去。
渑池西面有崤山阻碍,东面扼守缺门山口,北面紧邻黄河,南面熊耳山拦路,乃是大军通往帝都洛阳的必经所在,自古便有中州形胜之地的赞誉。
渑池县城高约三丈,厚约丈余,虽然谈不上坚不可摧,但是应对一般战事还算绰绰有余,不过面对素以凶悍著称的匈奴铁骑以及河间黑熊军,刘琨却认为此城的防御能力还远远不够。
此时此刻他正带着全部虎牙军组织城中百姓加固城防,可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危机,寻常百姓却毫无所觉,一个个懒洋洋的身影垂头丧气,报怨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各位父老兄弟,大家暂且休息一下,在下虎牙将军刘琨有几句肺腑之言请各位仔细听真”。
年久失修的城楼上,刘琨拱手为礼高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可是大家这么辛苦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我刘琨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吗”?
“不是,我可以大声的告诉你们,真的不是,即便匈奴人追上来了,攻破渑池城又能怎么样?我刘某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我又不是这渑池县的县令,城破遭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不会因此丢官罢爵,二不会因此阻碍前程,可是你们呢?你们能怎么办?你们的父母妻儿又能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只能在匈奴人的铁骑下哀嚎,只能在异族的淫威下受辱,谁家没有姐妹?谁家没有妻子儿女,她们即将遭受的屈辱,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可曾为此抗争过,你们还配做顶天立地的汉家儿郎吗”?
在刘琨的当头棒喝下,在场所有人面带愧色,抑制不住的汗水令他们颤栗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