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元七年十月,随帝君政下了三道圣旨。一为开设尚制局,广纳天下纺丝造笺之能人,创开天而后纳百书千卷之方絮术;二为褒奖史辰郁推行造纸术有功,特册为尚制尚书,统管尚制局;三为令,凡年十四至年二十五青壮年无所事者,或入尚制局为工,或开设工坊,总不可空闲。
洛氏的命令就下在这时候。洛璆本不打算回去,但碍于君政的眼线,以及之前查到的一些事,不得不回去了。
众人的行装被洛璆和离城来来回回的搬上马车,紫陌不必动手,因此坐在一旁看书。是洛璆手抄的妙华经。
而太伯嫣然颛夫三人终日生非,终于惹出了大事。就在嫣然的声音穿过层层院墙传到他们耳中,“少主!夫人!我们救下了一个可怜的姑娘”,离城手中的行李被惊到地上。相比之下,洛璆就显得非常淡定了。
颛夫小事事事随着嫣然,但这次嫣然铁了心要救,他真的拦不住。
洛璆的态度十分坚决:不理,不救。嫣然本以为求求紫陌就可以,但紫陌一反常态没有同意。
紫陌的态度不无道理。
那姑娘脸上有刺青。
那姑娘是两月前洛璆赶出溆棻的染娘。
奴隶制的废止是君政与溆棻最大的矛盾之一,大朝礼的风波还不曾平息,此时救下那姑娘,对溆棻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君政废奴隶制后,所有黥面的人都被送去北疆。西疆域主表面软弱无能,实际上早有反心。
且不说她是洛璆打发出去的,就说她脸上多出来的刺青,就不能招惹。
嫣然这次出奇的坚定,让颛夫十分头疼,忘了告诉洛璆是太伯允许的。嫣然也是半根筋,也忘了说这件事,只一心求紫陌相救。
那姑娘眼见着受伤严重,还在昏迷,但呼吸非常均匀,这让洛璆不得不怀疑她的真假。
洛璆:“离城,带走!”
离城:“是”离城架住那姑娘就要跳上房顶,嫣然抱住那姑娘的腿不放:“少主,求您救救她吧。苦公都给她上了药了止了血了,不会很麻烦的。”
离城察看后也说伤口确实处理过了。洛璆扶额十分头疼,不明白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离城,处理了,带回去吧。”而后给了嫣然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将眼泪鼻涕一齐憋了回去。不敢再发出声音。
颛夫觉得少主的脸色,有时候真的很有用。
而始作俑者太伯苦此时因为答应绛玦的匕首没有做出来而被绛玦堵在太伯府中。绛玦捞起裙摆,挽起袖子,学着印象中泼妇的样子将腿架在太伯苦的椅子上,左手牢牢抓住椅背,将太伯苦困在其中。太伯却觉得她这故意的动作学的不伦不类,反而有种别样的媚态。
绛玦右手无名指与小指揪住太伯的胡子,拇指食指和中指擒住太伯的下巴。只要太伯稍有动弹,无名指和小指就用力一分。“我绛玦的真心可不是谁都能践踏的,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诸多徘徊。”
太伯欲从下方溜走,被绛玦揪住胡子提了回去。太伯高举双手投降,“姑奶奶,求饶!”
绛玦右手用力,太伯苦疼着被提起来,两张脸几乎要碰在一起。绛玦的眼睛很美,媚态尽在眼中,也正是这双眼睛,克制住她的媚,才不妖。禁欲的美。
太伯想起她的小时候。脏兮兮的脸,楚楚动人的大眼睛,破烂的衣衫…就像…《无极》里小倾城那样。被他用一个包子拐了以后就一直追着他用软软的声音叫“白先生,白先生”。和现在这充满诱惑的声音比起来,是更加灵动。
不过转而他又有些沉重,到底是他调教出来的丫头,一举一动都是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她的眉眼里仅剩下最后一点任性与自我。他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小姑娘问他:“白先生,为什么舞姬会被人看不起呢?”
他的一点点耐心,全都总在教导珞璆上面了,所以当时很敷衍的回答说:“因为她们的舞蹈都很烂。”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有意。然后小姑娘很天真的说:“那我要当这天下最美的舞姬,跳这天下最美的舞。你说好不好?”
白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她在兴致下请求白惑为她赐名,他盯着他给她做的红衣和一块缺角的玉随口取了“绛玦”的名。
而后?
她真的做了这天下,让无数男子前仆后继的舞姬。
绛玦看着他出神,眉头从玩味到紧皱,再到忧伤。非常气恼:“白惑!”
太伯从失神中回来,绛玦的眼睛就贴在他眼前,他才如梦初醒:“你问我什么?”
绛玦已经非常生气了,绯红的脸上如小女孩儿般的鼓着,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我说,你什么时候娶我?”
太伯苦如梦初醒,他当年一时兴起,却没想到绛玦一直记在心上。他只好假装不知。“我没说过要娶你啊!”
几乎是一瞬间,绛玦直接贴了上去,狠狠的吻了他。直到绛玦松开钳制,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上一次他吻谁,还是三十年前呢。居然这就…被强吻了?
绛玦一个潇洒的转身,红衣蹁跹从空中旋转至太伯身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太伯急切的推开绛玦,猝不及防的面对这一切,觉得非常慌乱,手心竟然浸出了汗。绛玦被推坐在地上,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骄傲的说:“你再否认也没用。白惑,以我的拳脚功夫其实根本奈何不了你。你的身体,可是诚实得很呢。”说完,打开门跳上墙。对着长空展臂褪下一层红纱衣。
“白惑,你总有一天会来娶我的。”
而后,红衣消失在碧空之中。
绛玦不光美,还很聪明,不光在舞艺武功上造诣颇高,还能轻而易举的看穿他的破绽,在他无数次的更名换姓,改面换容以后仍然能一眼认出他来。
可见一斑。
但是此时他扯下头上的红纱,终于明白,他所认为的玩笑,对他人而言,也许是终其一生都追求不得的东西。他都已经活了百年,真的就不应该招惹女子。否则也不会一次次的惹出这一身的红花债。
他又该去找观世玩玩,静静心了。
于是自称要静心的男子剃光了他引以为傲的山羊胡,派红儿去给洛璆送了张“留下那丫头,有用”的字条就跑到霜顶山去了。
绛玦听赭娘说太伯苦又跑了,立马追出来仍然晚了一步。只能在码头望着远去的船帆跺脚。
太伯倒是走了,话也没有说全就给洛璆留下一个烂摊子收拾,让洛璆很是苦恼。但在夫人面前,这些都算不上要紧事。所以他特意在回溆棻的路上亲自到自己手下一家银铺挑了上好的银丝线,又到自己的一家布庄千挑万选挑出颜色质地与十二芳花非常接近的的丝绢。喜滋滋的计划着回到溆棻就开始着手做首饰。
紫陌对洛璆挂了一路的莫名的微笑感到非常不解,还有些担忧:他莫不是又犯病了?
紫陌在心里激动的拍了下大腿:是了,他定是因为苦公给他留了这个大麻烦而烦恼,再加上背上的杖上未愈,是极有可能犯病的。
洛璆也注视着紫陌表情的微妙变化,不明所以,但是下一刻紫陌就靠过来侧身抱着他,轻声说:“子瀚,没事的,没事的。”
感情夫人这是以为他犯病了?洛璆觉得紫陌此时十分有爱心,而她的爱心全都是给自己的,所以洛璆很开心。干脆就假装自己犯病了,装疯卖傻的往紫陌身上蹭啊蹭。
紫陌:这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疯癫的样子,可不是犯病了么。
洛璆很满足。
马车外的离城颛夫三人对车内的声响非常好奇,但是又不敢撩开帘子看。嫣然现在习惯了坐马车,倒是非常悠闲,还有前两天和太伯苦他们一起偷来的果子酿的果脯,小日子非常滋润。还时不时的给颛夫喂上两片,对离城却是报以冷眼。
不一会儿,紫陌突然开始不安起来。洛璆此时又犯了病,这份不安愈演愈烈,让她十分恐慌。只能叫离城和颛夫注意警戒。但在脑中几转以后,她就知道了不安的来源。
周围太安静了,除了马车轮子在地上的摩擦和嫣然的笑声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紫陌的听力在夜间最好,视觉封闭会有助力,但此时是正午,日头太烈。她怎么闭眼都是眼前都是一片红影。
一不做二不休,她把手绢绑眼睛上,稳定心神,分辨力才有所上升。“离城,减速。”
洛璆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但她很快安定下来并在眼睛上绑上手绢。他想知道紫陌会怎么做,于是按兵不动。
离城听了紫陌的吩咐,赶马车时刻意降下速度。杂音弱了下去,环境里的声音慢慢清晰。
空气中没有一丝的风,但四周的竹叶之间有轻微的摩擦声。极其细微的两声咔嚓,是竹叶从枝上折断的声音。
一片。
两片。
又一片。
四周都有。
经过训练的呼吸。
紫陌小声警戒:“二十人!”
离城高喊:“小心!”拔剑戒备。
霎时间,风乍起,叶落满地。四周劲风的黑影迅速聚拢,化为一张周密的网自上而下盖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颛夫展臂,无数银光从袖口向刺客飞去。竟全部被巧妙躲开。
刀剑之声动如破空,其中有人使出长鞭,挥手破空。长鞭动如长蛇,夹带着凛冽的杀死向马车窜去。片刻之间,马车向四周破开。紫陌被洛璆稳稳的护在怀中,平稳落地,洛璆祭出青冥剑,光影纠缠。颛夫照顾嫣然不及,被长鞭抽中后背,出现一条血红的蜈蚣,嫣然眼睁睁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血鞭又向洛璆抽来,洛璆抱起紫陌腾空,冲着血鞭来的方向眼疾手快的斩去,血鞭应势断成两节。
刺客来势汹汹,似乎能摸清几人的底细,招招避开攻击,又招招直击死门。离城拼命抵挡几乎就要招架不住。洛璆单手用剑也十分吃力。又一团银光自颛夫袖口划出,出口分散为三十二枚银针向黑影最多的地方刺去。银针穿破黑影变成血针没入竹林深处。黑影骤减半数,身亡倒地。
这次的银针是颛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剧毒针。暗器已尽,正要松口气,黑影挥舞血剑向颛夫刺去。颛夫已然招架不住,几乎就要被刺客的剑砍中。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嫣然一声惊呼:“小心”。一枚石子咣当击中那把血剑,为颛夫开出突破口,颛夫顺势拔簪甩去,重击黑影众口,在黑影身后开出一朵血花。随后颛夫夺过刺客的剑继续抗争。由于不擅长用剑,颛夫仍旧非常吃力。
洛璆见颛夫脱险,万分惊讶的注视着方才扔出玉佩救下颛夫的紫陌。片刻后一边抵挡黑影的攻击,一边见机用染血的青冥剑挑起地上的石子给紫陌,左手丝毫不敢松懈。
紫陌捏住石子,对黑影打去,出力毫无章法可言,石子总有打偏的时候,但为洛璆争取了很多进攻的机会。
就在离城放松警惕时,一个垂死的刺客自背后给了他一记重拳,离城骇然变色,勉强压制内伤挥剑杀了偷袭之人。几人落了下风,就要他们退无可退,进而不方时,越庾生自后方破出,手下的人和黑影纠缠一处。
似乎是黑影的首领的人一见是越庾生,低声戒备:“是越庾生!撤!”
刺客退去。离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猝然跪地。嫣然此时倒是不嫌弃他了,上前去扶起。
越庾生向洛璆行礼,说是君政要他一路保护众人。大朝礼一事纯属无奈之举,还让洛璆需要介怀。
离城冷哼道:“何必如此虚伪!”
洛璆面无表情的喝止:“离城!不得无礼!”又假意向越庾生道谢:“谢君上隆恩。洛璆…铭记在心。”“铭记”二字刻意说的很重。
君政那点心思,他还是知道的。若不能在江川灭了他,那便要放他回溆棻与母亲抗衡。否则即便他死了,母亲的手腕也回让君政再头疼个几十年。
越庾生对洛璆微笑,脑中却是君政所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父君所言兵道,如是而已。洛璆与洛氏不睦,众人皆知。如今玉珞贵姓因他而失,你认为洛氏会让他继续当这个少主吗?她们母子争斗,孤王坐收其利,岂不美哉?”
就在这时,空气中一声尖利的锐声,只见一条断鞭从林中抽来,卷住紫陌的腰身。洛璆不备,紫陌被挟持而去。
洛璆的眼睛瞬间充血,颛夫感觉到暗器袭来,情知不妙,一把将他洛璆推开,只听嗖嗖两把利剑重重扎进泥土,发出嗖嗖的寒气。洛璆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愤怒席卷了机智,又入癫狂,挥剑刺向颛夫。离城欲打他后颈,迟迟不敢下手,反而被失去理智癫狂的洛璆刺伤手臂。越庾生伺机打晕了洛璆。
紫陌被人蒙住双眼带到一处凉意凛冽的地方。此时嗅觉也更为灵敏,空气中又很重的觅花萝味道。来人身上的玉佩是双佩,随着主人的动作互相碰撞的声音轻重不同,是碧溪白玉的声音。她知道的,只有一人有碧溪双佩。
所以她嘴角上扬,道:“珏域主,久仰。”
来人闻言拍起了巴掌,“果然聪颖非凡。”
西疆域主珏无欺何许人也?平帝君朝胞兄君衍之子。
亘平元年,四子夺位,君朝一举压制三位兄长登基为帝。君衍便是其中之一。君朝登基后善待了三位兄长,先后赐贵姓封地。君衍改为珏衍,分封西疆。
亘平六年,珏衍发动政变,与事的另外两位皇子全部斩首满门抄斩。但君朝仍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珏无欺。
因为上无父母教养,封地管辖之权又在君朝手中,他被乳母宦臣欺负,直到亘平二十四年君朝大赦天下,封了不少贵族后想起他来,才把西疆管辖权给他。
世人都以为珏无欺从小备受欺凌,软弱无能。但紫陌认为他这些与洛璆相比,只能勉强算是辛酸。
欲成大事者,此必先苦其心,劳其体,欲王天下者,必需卧薪、能尝胆。
这就是珏无欺的座右铭。
他一直认为父亲既然是嫡长子,理应继承帝位,他也应当是尊贵的皇太子,而不是区区蛮荒西疆域主。
洛璆手下的人遍布全国,因此眼线报回来的珏无欺那些动作她也知道一些。
招兵买马,笼络人心尤其是奴隶制未废之前他的死士兵团增长之势迅猛至极。
随帝君政废除奴隶制,无疑是给了他重击。但君政以为他不作为,做了件最不该做的事,那就是就是将所有脸上有刺青的人送到西疆,使这些人仍然觉得身份备受歧视。
于是这些人便全数“投靠”了珏无欺。
至于为什么珏无欺迟迟没有谋反。
洛璆曾分析说:“他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名正言顺的返回江川的契机。”
珏无欺掀开紫陌眼睛上的黑布,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从未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告诉我我就给你松绑。”
紫陌不屑与他平视,便抬起下巴,说:“你我同臭。”
觅花萝,一种非常神奇的植物,也非常罕见。是伤药,是补药,是情药,也是毒药。
珏衍谋反前,珏无期养在君朝的一个姬妾宫中,这位妃子十分疼爱珏无期,他两岁时发痘,这个妃子为救他用自己不多的首饰换了很多觅花萝给他泡澡。他好了以后身上就有了觅花萝的幽微香气。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和紫陌有这个味道了。但也只有紫陌,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珏无欺靠近紫陌嗅到她身上的觅花萝香气恍然大悟。“信守承诺”的给她松绑。
紫陌被松开便毫不客气的捡了个桌案上的桃子一边啃一边坐下。环视周围。珏无欺脸上似笑非笑,紫陌完全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殿内的装饰果然是珏无欺会用的装饰: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全都是皇宫才可以用的。
她一边吃桃,一边招呼他们俩坐下。珏无欺心里把自己当成皇子,家里的装潢也一一比照皇宫。此处地方偏小,应该不是他正经的住处。他还有个丢不掉的嗜好,就是私底下出门,一定要摆出个皇帝的谱来,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他心爱的几件陈设摆放端正了才郑重坐下。紫陌瞧的真真的,珏无期多次注意他身边那只五彩玉琉瓶。那应该就是他在此处最喜欢的一件了。
私下里的招摇是私下里的事,面上的穿着还是比较收敛的。服侍一应用的是低调的素色衣衫,不加装饰……若不是紫陌注意到他内衫所用布料全是上等的贡缎,而衣脚上漏出了半只龙爪的话。
他的穿着很像洛璆,却穿不出洛璆的那般淡雅内敛,也没有洛璆的绰约风度。动辄还轻佻招摇。
紫陌对这个人的表面是无甚兴趣的。至于内在,不做评价。
看出珏无欺这点马脚后,紫陌更加坦然:“有话就说,干嘛要拖拖拉拉的?”
珏无欺似懂非懂,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而且她这些动作十分不满,但仍然好言好语的问:“陌姑娘说这话,珏某不甚理解。‘拖拖拉拉’是何意?姑娘可否解释一二?”
紫陌咬桃子的动作一滞。她这月余同太伯苦生活在一起,说话的方式都有很大的改变,也难怪他们听不懂。“珏域主用‘绑架’这样办法将奴带来此处,相必有事商讨。姑且一说。”且这行为还一定要在洛璆面前来,如果再撒些失魂散,洛璆就会发疯,离城和颛夫也会忙于照顾他。一时半会儿,没有人会找她。
珏无欺大笑:“绑架这一说法是否过于严重了。本域不过请姑娘过来话个寻常罢了。”
紫陌:“珏域主的寻常,奴怕是话不了。”
珏无期:“若是事关你瑶家灭门一事呢?”
紫陌堆出笑容:“域主怕是误会了,奴姓尹,怎会对瑶家感兴趣?况且皇上当年已经下令不许人提,奴可不敢违反圣令。”
珏无期:“陌姑娘贵人多忘事,想是忘了自己的本名了。来人。”说着,下人送来一卷画像,纸糊的画。
珏无期转手递给紫陌:“这东西是否能唤起姑娘一些记忆?”
紫陌打开画卷,一副美人图铺陈开来。
是她的画像。
臻玟卿画的像。
“春懒风缱绻,遥遥三里堤。夭夭桃花盛,陌上柳花繁。横斜两顾,青林深处惹尘埃。”珏无期念的,正是画卷上的题诗:“他给你取名瑶陌,就是来自这首诗。虽不是什么传世佳作,但涵盖了他的名字青木和你母亲的名字柳尘繁。臻玟卿叫你夭夭,也是来自这首诗。多感人的故事,姑娘怎么能忘了呢?”
他这是把自己的前世今生查了个透啊。“明人不说暗话,域主知我身份却没有将我送官,且待我与世人传说的不同,若是没有要事相商,奴也是不信的。”
珏无期掷地有声说:“我要你同本域一起…讨伐君政!”
她就是珏无期谋反的契机么?
珏无欺也不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说出口的。况且他们素不相识,即便他说瑶家灭门与君政有关,也是不足以让她反的。
紫陌现在有些好奇了,袖子底下握紧的拳泄力松开。“理由呢?”
珏无欺自腰间取下碧溪双佩放在紫陌面前,虽然年月久远,紫陌仍然能够记得这玉佩上面的纹路与祖母的洞箫出自同一块玉料。
他这是在说,他与紫陌系出同源。
珏无欺料紫陌认出玉料,动作、语气是自信的势在必得:“左右,你当唤我一声堂叔父才是。”
紫陌勾唇,桃核从她手中飞出击中一只偷听的信鸟。
她确实是故意显摆这点三脚猫功夫。不管任何人掌握了她什么是非,她都不许自己受到威胁。这是底线。这“叔父”也不是说叫就叫的:“那要看珏域主的故事能不能让奴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