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安于本分,有的人掐尖要强,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姝昭微笑着说“连亲姊妹都有东风压倒了西风,更别提其余的下人,面儿上姐姐妹妹叫的亲亲热热,背地里一个比一个善于谋算。”
谢沅湘认同道“若只是为在主子跟前儿争一席之地还算平常,可恨有些心大的背主刁奴欺上瞒下更叫人防不胜防。”
“以往我思虑着自身年少失母没有威严,保不准会出现奴大欺主的丑事。所以打小儿待人处事都是冷冷清清,叫底下人一见便生三分怕。”姝昭回忆起年幼倔强的自己,感叹道“及至长大成人,才发觉身边的丫鬟待我毕恭毕敬,连一些堂表姊妹见了我亦是噤若寒蝉。唯有剑兰敢在我面前提意见做主张,遗憾的是该走的迟早要送走。”
谢沅湘见过剑兰一面,病怏怏的不见传闻中的那般从容持重,好奇地问“你既打发她走,总有你自己的思量。我瞧你身边的水苏和冬葵都不错。怎么不见你抬举她们?”
剑兰走了一段时日,却始终不提重新提拔一个掌院大侍女。
情客苑人心浮动,水苏、冬葵、宝绿三人更是成为小丫鬟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姝昭按着额角有些无奈的说“这三个都不是家生子,入院的时间不长,恐难以服众。且心性各有不足,我还得再考察一段时间。”
“哦?”谢沅湘来了兴致,笑问“水苏伶俐、冬葵沉静、宝绿活泼,我瞧都不错呀,有什么不足之处?”
“剑兰打小儿伺候我,一向稳重干练,宝绿三个都比不上她。往日她做过昧良心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情客苑本还有墨兰、慈兰两个丫鬟,当初被管事妈妈教导的几个月里便与剑兰有数次龌龊。入了情客苑这几个丫头相处的不甚融洽,争奇斗艳花式百出。”
“竞选掌院侍女时,是素娘喜爱剑兰向我推举了她。”姝昭苦笑“年岁渐长心性易改,做惯了副小姐架子大起来连曾经的恩人都不放在眼里。”
忘恩负义者自然遭人唾弃,虽不解其中细节,谢沅湘闻此仍然摇了摇头。
“当年为了少见三人面和心不合的模样,我打发墨兰去伏侍素娘,又将慈兰放在外院照看花厅。两人皆是次于她一级的二等丫鬟。原本以为消停了,却没想到即使过了两年依旧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姝昭详说细节更添恼怒“墨兰是京城郊外的贫苦人家,和守寡的老娘相依为命。前几年寡母病重,她是个泼辣孝顺的人,求了素娘准许出府见她娘最后一面。素娘赏了十两银子,打发两个婆子陪同她一块家去。”
“剑兰命那两个婆子先行回府,留下一个未嫁的弱质女流操持丧事。梅雨时节没人搭把手少不得风吹雨淋,墨兰回府后高烧不退染上了女儿痨。这丫头骤然失去亲人又染上了重病,素娘恩准她出府回家养病。我当时吩咐剑兰隔三差五叫婆子去照顾一二,谁知她心狠至此,明面儿上应下了这事却迟迟没有动作。甚至还掩住风声,没过一月墨兰孤零零死在了郊外的草屋里,还是附近的邻居好心用草席裹了她的尸身下葬荒野。我却是在数月后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丫鬟移出府了,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谢沅湘看她难掩愧疚,柔声宽慰道“世事无常不能怪你,只盼墨兰姑娘来生能父母双全,不受卖身为奴的苦楚。”
“正是我的疏忽导致这丫头凄凉的结局,怎么能无动于衷。我吩咐了当时在身边伏侍的繁缕带人给墨兰体面的筑新坟,从库房里选了一些合适身份的物品陪葬算是弥补一二。”
姝昭回忆起这些事,语带不悦“若是她从此歇了斗争的心思,我如今或许还会对她心软些。可是墨兰死了没一年,外院的慈兰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府了。彼时剑兰身为情客苑大侍女定什么罪用什么借口,对她来说小事一桩。慈兰不比墨兰家中无人,我实在不耐烦看她们争斗,赏了银两打发她归家了。”
“你的确应该把剑兰放出府,这样诡计多端的丫鬟留着即便她视你为主精心侍奉你,说不准来日就能为利益争执下狠手。”谢沅湘道“如今你许她自由身,于你们二人而言都是件好事。”
抿了两口微苦的茶水,姝昭轻叹“你只看到水苏伶俐的一面,可她为了往上爬更加工于心计。我能将剑兰放出去,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冬葵沉默寡言常常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不适合做掌院侍女。宝绿么不说了,素娘一直嫌弃她不够慎重。”
谢沅湘哑然,想不到她身边的人居然一个个都是如此一言难尽。
她不禁打趣道“幸而你非男子,单单这几个俏丫鬟争相爬床可不是要被烦死?”
姝昭一时语噎,被气笑了“你瞧着我浑身上下哪一点像是个大男人?”
仔细一想更觉好笑,谢沅湘顾盼生辉的眸子里满是嘲弄“凭你的容貌身段若是男儿,岂不是叫一干脂粉女眷羞煞人也?”
“管谁羞呢?”姝昭毫不掩饰憧憬的说“可恨生为女儿身!否则这三山五岳、塞北江南,哪里去不得?整日里窝在这后宅里看日升月落、花开花败,也只能按下心思养些打发时间的爱好。纸上得来终觉浅,青山绿水不是看画就能如入其间的,一行字一笔书写得再好比不上行千里路。”
谢沅湘不意外她的志向,惋惜道“你我皆为女儿身,这天下一个姑娘家想要独门立户、游遍山河谈何容易。”
看她一脸心向往之,姝昭轻笑“我是难以做到这件事,你却可以一试。我的身份注定将来出嫁的门第,门当户对的男子哪一个能抛下家族陪我四处游历?但你可以嫁一个汉家的书生,说不准将来能陪着你丈夫游学,去看一看五湖四海、民生百态。”
谢沅湘脸色渐白,眼脸低垂遮住一双星子似的明眸,悄声道“你那么盼着我出嫁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我难道不了解你吗?”姝昭托腮浅笑“你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既能红袖添香又能主掌中馈,最适合家境殷实的清白学子。”
笼罩在袖间的指尖狠狠掐向手心,她轻轻一笑,笑得很轻有那么一点难言的悲伤。
“夜宴结束的比较晚,估摸着梅姨娘还没回去。天气寒凉,若不然你就歇在我这里可好?”姝昭望向窗外寂静的夜色提议道“戌时不早了,我有些困,你呢?”
谢沅湘抬起眼眸,柔柔的目光比起燃烧的红烛更多三分潋滟。
“你留我,岂有不允之理?”我又何曾拒绝过你的意愿?
昏黄烛火轻轻摇晃,颌首低眉的模样甚是温柔小意。
姝昭未觉其他,当即叫来水苏冬葵抬来热水洗漱一番。待到披肩散发后,揣摩自己虽习惯人守夜,但沅湘并未在情客苑小住过。贸贸然叫人睡在外间伺候,指不定容易让对方不自在。
便吩咐今晚不必留人守夜,将水苏一杆人等打发下去各自歇息。
屋内烛火灭了一大半,只余床前几盏小灯忽明忽暗的映着锦绣香闺。
姝昭坐在床沿脱鞋,只听得背后悉悉索索一阵宽衣解带之声,忽觉有人靠近。
一具温热柔软的娇躯贴了上来,耳边呵出如兰的热气“我来吧。”谢沅湘半揽着她动作轻柔的解下衣衫。
月光倾泻,放下绡帐的月洞架子床果然十分的幽静。榻下绣鞋两双,床上倩影成双。
姝昭素来体弱容易疲乏困倦,每逢冬季嗜睡之症从未减轻,沾枕不到一刻钟便沉沉睡去。
谢沅湘耐心的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枕边人已然香梦沉酣,悄悄坐起褪下亵衣亵裤,连贴身的肚兜亦被脱下。
身无寸缕的躺下,侧过身一点点的挪到她身边偷偷的抱住,温柔得仿佛在拥抱一块易碎的豆腐。
一缕银辉溜进帐内,谢沅湘静静地凝视着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她的眉眼十分精致却不带半分媚态,像是水墨画里的美人清清淡淡的勾着人心。都说薄唇的人大多风流多情,她的唇形极薄浅浅的粉色水嫩嫩的像是撒了露珠。
屏住呼吸,细腻轻柔的吻一个个落了下去,颤抖的睫毛像是微风拂过杨柳。最后一个吻落在遐想已久的薄唇上,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心里痒痒的像是有小羽毛在撩拨,情难自禁的颤着手解开亵衣上的带子。衣领打开露出大片的白玉肌肤和浅色肚兜,一个个细碎的吻落在锁骨处。
妾愿与君朝朝相对、夜夜共枕,怎堪日后只我罗衾寒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