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宋向岩所说，半个月后，他便撤出了梦周县。看着他带着妻儿卷着家当苍凉地离开，小苏慵懒地倚在门上，似是不经意道：“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春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富有同情心了？”
小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偶尔，只是偶尔伤怀一下。同为父亲的子女，你看宋向岩的命运，是不是挺凄惨的。”
因为是庶子，便受不到重视。也或许是家中的排挤，否则他怎么会跑到这个小县城来开辟新家业？
春秀无心去理会宋向岩的事情。毕竟如果没有打败宋向岩，或许被打败的就是她们。她道：“你先前说的扩张的事情，我看可以提到日程了。”
小苏闻言，缓缓地放下手，肃然道：“是吗？”
春秀点点头，道：“不过铺子是我和念慈两个人的。必须要跟念慈商量了才行。”
秀慈香货铺的里间。春秀、念慈和小苏正在争执不休。
春秀没有想到小苏说的扩张竟然是直接指到京城。她当然不能同意。她们的生意现在才刚刚起步，哪里能够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
“我不同意直接进京城开分号。”春秀平心静气道：“如今时机还不到。”
小苏一向是沉稳的，谁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想让。他针锋相对：“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就照你现在的速度十年后也不可能开到京城去！”
春秀“蹭”地站起身，冷冷道：“做生意哪里不能做，为什么一定要去京城？”她死死地盯住小苏，道：“为什么一定要开到京城去？小苏，你有什么图谋，对不对？”
一旁一直都不言语的念慈见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这才皱眉道：“柳春秀……你这话可就过分了啊……你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为了年前和开年的大促，他经常都是不眠不休地在调香调药，一弄就是几天不睡觉。你见过哪个有所图谋的人是这么卖命的帮咱们的吗？”
春秀知道自己是话说的过分了。小苏自从到了梦周以来，的确不曾做过什么令人疑心的事情，反而倒是帮了她们不少的忙。想了想她终究是平静下来，道：“我不想现在进京城是因为，第一，我们现在力量太单薄，顾静亦周梨香还有周采薇等人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我们。当然……还有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宋程氏，也可能是我们的对手。第二，我理想的分号铺子位置在青州。青州富庶，如果我们能够在青州立足，将来不愁到不了京城。”
小苏依旧是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念慈试探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说。
寂静了许久之后，念慈道：“我一直都是有一个想法的。”
春秀道：“你说。”
念慈看了一眼小苏，道：“从小苏到这里来开始，我就暗地里在与他比试调香的技术。这几个月来，我……自愧不如。”
从春秀收留了小苏之后，念慈就不满极了小苏的那股子傲气和不羁的性格。总以为他是外强中干吹大话的人。于是每次小苏制出来新的香或者膏之后，念慈总会拿着自己的香在脸上做一个比较。而每一次，小苏的香膏效果总是比她的好。
小苏不以为然道：“我们两个调的东西其实是不同类型，没有可比性。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调的胭脂很好。”
念慈调的都是胭脂水粉，都是以外敷为主，让人看起来光鲜亮丽，或者是闻起来香风细细。而小苏的香膏主要是以调理为主，更加针对皮肤本身的内调。其实两者是缺一不可，相辅相成的。
念慈听闻小苏夸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只是，她心里早就认定了小苏是一个奇人，自己肯定是比不上他的。她转头跟春秀道：“小苏为咱们铺子做的事情，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的意思是……”
“我也早有此意，”春秀心绪也平了，坐下道：“就等着和你商量了。”
小苏皱眉，并不晓得她们在说什么。
念慈道：“于我来说，钱也不是最重要的，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所以，铺子的利润按十股。我三股，小苏三股，你四股。”
小苏一愣，惊喜来的太出于意料之外了。
春秀讶然，道：“这本就是你的铺子，你理所应当占大头。”
念慈摇摇头，脸上尽是淡然：“我说过了，于我来说，钱并不重要。我想要的做的便是调香……还有，顾静亦害我，我到底意难平。春秀，你占四股，是因为这是你应得的。只有你带着我们，有一天我们才能打败顾记。”
小苏身躯一震，良久，才叹道：“对啊……打败顾记，”他嘴角勾起自嘲的微笑：“是我自己没有耐住性子。”
春秀道：“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只是，既然小苏如今也是我们的合伙人。那我们的字号恐怕需要改一改了。”
念慈亦是点点头。小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好半天，才道：“将我们的名字也加进字号里去么？”他眼眶溢出泪水，却又生生眨回去，连连道：“我失态了……其实，你们不用这样……”
春秀亦是动容。想着自己的脸被毁了之后，小苏没日没夜地为她制药。他其实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她笑笑，道：“苏灵蕴……取一个字的话，就取‘灵’字吧。”
念慈点点头，接道：“秀……灵……慈，对，秀灵慈。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词，但是听起来却很顺耳。有点天作之合的意思呢！如果有一天咱们的铺子开满大兴朝，我们会不会成为大兴朝的一个传奇？”
小苏点点头，道：“一定会的。秀灵慈，总有一天会超过顾记，成为大兴朝最大的香货铺。”
春秀家中，小苏推门进来。春秀放下手中的账本，笑道：“什么事？”
小苏大喇喇地坐下，也不看春秀，环顾着四周，道：“今天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你说得对，咱们现在的实力，要去京城，的确是太冒险了。”
春秀点点头，道：“嗯，那我们就先从青州入手。”说完便不再说话。
小苏敲了敲桌子，道：“哎，其实你说的对。我要进京城，其实是有图谋的。我的图谋就是打败顾记……不过你说得对，这个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春秀皱眉，道：“你跟顾静亦……到底有什么仇恨？”
小苏撇撇嘴，道：“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春秀的眉头锁得更深。这句话，好熟悉！
好像，很久之前，念慈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