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吟说话已是夹枪带棒,听者无不大皱眉头。想来今日场合特殊,萧刚说话又古怪异常,这老掌门心中已是有所不满。
萧刚好似不觉,点头道:“不错,这事我非问不可。我来前曾听说,田兄这几个月里并不在昆仑,而是远行了。可有此事?”
田永吟淡淡道:“确有此事。”
萧刚面容冷峻,又道:“不知田兄去了哪里?可否告知在下?”
群雄正自猜测不休,不知这“铁面判官”为何突然在这种场合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林诚却是浓眉一轩,冷声道:“萧前辈,家师去哪,应该不必向你汇报吧。”
白祁山知道萧刚与林诚都是烈性子,怕事要遭,忙对箫刚道:“萧兄,这是别人的私事,而且今天是林掌门接任的大喜日子。有什么事,我们明日私下再说。”
萧刚缓缓摇头道:“别的事也就算了,这事事关田兄晚节清誉,明日再说,恐怕就晚了。”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震,方知这崆峒掌门此次前来并非观礼,而是发难,而且所说之事恐怕非同小可。
林诚厉声道:“萧掌门,你虽然是长辈,但也不能乱说话,当我昆仑是好欺辱的吗!”
萧刚淡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般着急,难道是怕了?”
林诚一时语塞,他自然知晓师父这几个月不在昆仑,可却也不知道师父去了何处。他自知若不让萧刚说清楚,只怕更加让人怀疑,沉声道:“好,萧掌门这就请说清楚了,可等下若说不清楚,我今日定要领教领教你的‘八门’判官笔!”
群雄凛然,看来这新任昆仑掌门不光性子激进,且对自己武艺极为自负,不光要为田永吟挣回面子,更是要拿崆峒立威了。
萧刚并不理他,而是盯着田永吟缓缓道:“其实我素来佩服田兄的无欲无争,可是一个人所求的越少,他所求东西执念反而越深。当年你知那妖女接任五毒教教主之后曾发下重誓,此生绝不踏入苗疆一步。”他声音转冷,厉声质问道:“可两月前我门下弟子却看见你出现在贵州,且是乔装打扮隐藏身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前脚发出英雄帖,后脚就离开昆仑去了贵州,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现在又说要闭生死关?这生死关是要去哪里闭?可是要去苗疆闭?又或者是去那五毒教妖女的闺房闭?!”
全场哗然出声。
那重誓本是隐秘,萧刚当众说出定是对田永吟乔装打扮出现在贵州有了十成把握。贵州紧贴苗疆,以田永吟若无大事绝不出山的性子,为何要在新旧掌门交接的重要时候去那贵州?又为何要乔装打扮?若不是想恢复自由之身,行那见不得光的苟且之事,何须突然交出掌门之位,还要闭生死关?
原来闭关是假,会自己的老情人才是真的。
这事若要传出去,别说昆仑山弟子再无脸面行走江湖,便是同为三门七派的各大势力,以至于整个中原正道武林,都要跟着沦为天下笑柄,酒后笑资!
不是正邪不两立么?不是邪不胜正么?堂堂昆仑掌门甘愿沦为五毒教教主的裙下之臣?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这本是田永吟的私事,是他自己的选择,可坐上了他这个位置,又哪里还能有什么私事选择?
没人会答应的,三门不会答应,七派不会答应,就连昆仑派自己,也绝不会答应!
众人交头接耳,谈论不休,一时愤怒的有,叹息的有,不屑的有,嘲笑的也有。
林诚俊脸胀红,大声道:“师父!你快些告诉他们,这些不是真的!”
可田永吟依然是面无表情,静静的站在那里。
群雄见他并不接话,好似默认一般,寻思道:“是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一人冷笑道:“什么狗屁昆仑剑神,原来是这般货色,我真是耻于与你为伍。”
另一人接口道:“不错,还说什么生死关,老子还以为真是放下生死追求武道,原来是偷偷跑去追求房中之乐。”
林诚闻言大怒道:“你说什么,给我站出来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几人站了起来,叫的更凶了,怒喝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吗?这里这么多人,你杀的完吗?”
又有几人纷纷道:“什么接任大典,不过就是场闹剧。连我最不成器的徒儿,都比你师父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
林诚气的口不能言,已要拔剑,忽听沈壁瑜道:“够了!你们这可不成样子!”
沈门门主发话了,众宾客虽瞧不起那田永吟,却不能不给她面子,顿时静了下来。
沈壁瑜又对林诚道:“林掌门,你也把手放下了。”
林诚却不卖账。
所谓民不与官斗,那魏必仁也就算了,自己不会与他一般见识。可他林诚自出江湖以来,未尝一败,更是把自己与昆仑的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今日若任由这些人口无遮拦,日后添油加醋传到江湖上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自己刚刚接过掌门令剑,竟然生出这种丑闻乱子,一时大怒欲狂,再无往日的冷静。
三尺青峰刚要出鞘,田永吟终于开口了,他轻声道:“掌门,还请收起剑了。”
林诚一怔,问道:“师...师父,你叫我什么?”
田永吟淡淡道:“我还是昆仑弟子,你已是昆仑掌门,我虽然是你师父,但此刻也该唤你掌门才是。”
林诚愕然。
他还是林诚,但他也不再仅仅是林诚了。
从今以后,他再不能凭借自己的喜恶来拔剑,从今以后,他的剑只能为昆仑而拔。
原来坐上这个位置,是这般感觉。
原来坐的越高,手上的剑就越重。
林诚还剑入鞘,大殿一时鸦雀无声。沈壁瑜轻声道:“田师兄,若说你是为了那女子而干出这些事情,壁瑜第一个不信。”
赵思远点头道:“不错,萧兄的怀疑虽然合情合理,但我们还是希望能听你自己说。”
田永吟沉默片刻,面对千夫所指,面对大殿几百双眼睛,缓缓开口道:“萧兄没有说错什么,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