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在下愚笨”“勤能补拙”都是谦辞客话,田永吟若算愚笨,那这世人十之八九的人都要算弱智才对。
武功在李石这个阶段,那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到了各大掌教的境界,其实练与不练已经没有区别,若想再上一层楼,那便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悟”。
各派首脑听到田永吟说自己有所新悟,本都是面带羡慕钦佩之色,待到后来,听到生死关三个字,皆是大惊,连林诚与一众昆仑弟子也是面容失色。
林诚吃惊道:“师父...你...你先前怎么没说?”
田永吟摇头道:“生死关也是闭关,告诉你们图惹繁琐。”
林诚跪地大声道:“请师父收回成命。”接任掌门他本愿意,不光可为师父分忧,还能施展平生抱负,可哪里晓得田永吟竟然闭的是生死关?
田永吟面容转肃,厉声道:“放肆,当着这般多前辈英雄的面,你是要昆仑成为天下笑柄吗?”
林诚身子一震,却依然不肯起身。
白祁山与田永吟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可此次前来也只是听说他要卸任闭关而已。他知田永吟本就不愿当什么掌门,虽觉有些可惜,但心中也隐隐替老友开心,此时听说是生死关,也是大吃一惊。要知普通闭关只是静休,可生死关却比退隐还要彻底。一旦闭了生死关,那便完全与外界断去联系,除非破境,不然这个人已经算是人间蒸发了。
白祁山劝道:“田兄莫要急了,为兄知道你天才横溢,向武之心又极为虔诚。可这生死关非同小可,你才四十来岁,定要三思啊。”
赵思远也道:“不错,田掌门如此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来追寻武道,当真不必冒此风险。”
田永吟笑了笑,淡淡道:“我意已决,待我闭关后,还请各位江湖同道多多提点劣徒,他初担重任,定会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李石心中又惊又佩,心道:“为了追寻更高境界,不光放弃了地位权柄,更是将自己置之死地。这昆仑掌门真是有大毅力的人,若是我...武功已经这般高了,能放得下这花花世界,放得下生死吗。”
净慈叹息道:“田掌门虽不是我佛门中人,但却把名利生死看的这般轻,真的是说放就放,老衲好生佩服。”
田永吟微笑道:“我生来就又丑又笨,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好,到了这般年纪,虽然徒有虚名,但依然是无功无德。我只会剑,也只有剑,除了剑放不下,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沈壁瑜笑道:“田掌门对武道之专注,却是我辈楷模。不过这样的徒弟,怎能称作劣徒?只可惜不是我的徒弟。”
田永吟哈哈大笑道:“不错,诚儿可比我强太多了。”
林诚听到杨门门主夸奖,脸上可谓宠辱不惊。此时听到师父这般称赞自己,却是眼睛微微发红。
师恩如山,从今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他心念于此,还要再劝,耳听玄易真人缓缓道:“林师侄,再过片刻你便是昆仑一派的长首,这般一直跪着,像什么样子?你师父不是一般人,莫要让他为难了。”
林诚心中苦痛,知道这样一直跪下去也并无用处。田永吟此时才说,本就是要让事情变得木已成舟,旁人无法相劝。他自己也是当机立断之人,心念于此,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师父请放心,徒儿定会不辱使命。”
玄易真人点头道:“不错,田兄可以安心潜修剑道。有林师侄在,断不会辱没了昆仑的名声。希望用不了多久,便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田永吟轻声道:“但愿如此吧。”说完他表情忽的变得严肃,郑重道:“昆仑第四十三代弟子林诚接命!”
林诚应声垂首道:“弟子林诚,跪接掌门法旨。”
田永吟看着爱徒的脸庞,脸上似有一丝不忍,但这神色一闪而逝,凛然道:“吾今日传你掌门大位,盼你日后行侠仗义,已昆仑兴衰,彰显正道为己任。林诚,你可能做到?”
林诚深深叩首,朗声道:“弟子绝不忘师尊今日教诲。”
田永吟点了点头,单手一挥,只见两名昆仑弟子托着两个铜盘走到他的身边。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第一个铜盘里面放着一本老旧经书,第二个铜盘里面放着一把古拙长剑。
田永吟伸手抚摸经书,轻声道:“这是本派的至高武功,也是昆仑的镇山之宝,我现在便将它与掌门令剑一并传你,希望你好生保管,勤练武艺,使我昆仑威名永传。”
林诚再叩首,接过经书。
田永吟又拿起那古拙长剑,郑重道:“这剑所用并非杀敌,而是醒己。希望你日后克己自强,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说完他大声道:“林诚接掌门令剑!”
林诚三叩首,双手高举过顶,庄严接过令剑。他接过令剑的同时,全场昆仑弟子齐齐恭声道:“见过掌门。”这声音越传越远,从殿内传到殿外,从殿外传到山门,再从山门传到山下,好似永无止境一般...
从这一刻起,林诚便算是七派掌教之一,而田永吟,则再不是昆仑掌门。
眼见这接任大典已经完成,虽然节俭,但也算庄严,正是田永吟的作风。
坐在小位的各路首脑正要起身对林诚道贺,忽听一人道:“不知田兄何时闭那生死关?”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萧刚,一时僵在原地。原来今日不光是个喜庆的日子,也是个道别的日子。只是不知道,是该先跟新掌门道贺,还是先跟老掌门道别呢?
田永吟淡淡答道:“明日。”
白祁山一惊,诧异道:“怎么这般急?”
田永吟面无表情道:“晚一日早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话音刚落,又听萧刚沉声道:“恐怕大有区别。”
这话一出,群雄皆是愕然,不知这萧刚此言何意?
萧刚肃声道:“田兄,既然大典已完,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田永吟静静看着他,淡淡道:“萧师兄号称‘铁面判官’,想必当不当都是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