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地上传来的,像是骨头在石头上反复摩擦的声音,每一声的摩擦都让人心里渗得发慌。
在那一刻,突然有一个画面跳入梁哲的脑海,他看见梁足叔赤脚站在地上,挽起左腿的裤脚,那只腿没有脚掌,从脚踝处伸处一根半截的骨头,他抬腿在地上使劲地磨啊磨啊,想把那根半截的骨头磨圆。
想到这里,梁哲不禁打了个寒战,瞬间浑身冒冷汗。地上的摩擦声还在断断续续地持续着,他心里咚咚的打着鼓。好奇,想看,可是刚才胡乱瞎想的画面却一直逗留在脑中,他害怕一抬头,就看见梁足叔朝他阴笑的脸。
那声音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的光景,在这十分钟里,时间成了梁哲最大的敌人,它既漫长又难熬,他侧身僵直得躺在床上,身上像爬满了蚂蚁,它们啃食着他的皮肤,又从毛孔里钻进去,激起一层层热汗。
终于,摩擦声停了,然后是一段很微妙的声音,短促,一声短促的叹息。果然,地上有人,是梁足叔还是大姑奶奶?
梁哲咽了口唾沫,终于忍不住猛然抬起头来。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人坐在地上,低着头在啃什么东西,脑袋滑稽地从这边晃到那边。那股异臭就是从这人身上冒出来的。在吃什么?是谁?
梁哲突然感觉眼冒金星,脖子酸软,这个动作他僵持了太长时间,有点支持不住,他小心地移动了下胳膊,突然,那人猛地抬起头来,往他这边看来。他立即对上一双泛着绿光的眸子。
刹那间,梁哲的心脏如擂鼓般“咚咚”响个不停,它好像要在胸膛上扩个口子,一下跳出来。看清了,他看清了那张扭曲的脸,正好对着窗外月光,脸上的阴影异常的重,有些狰狞,而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大姑奶奶。
她凝视梁哲许久,梁哲却突然将脖子往后一仰,扑通一声倒在枕头上。然后他假装砸吧了几下嘴,梦呓几句。
之后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凉风袭进来,夹杂着丝丝的雨水和早春泥土的香气。梁哲看着天花板愣神,回想昨晚看到的情景,恍惚间感觉一切都不真实,那好像只是一个梦。气氛使然让他对这个“梦”充满了恐惧,然而再想想便也不觉得恐怖。
大姑奶奶进屋叫他起床,边叠被子边笑着说:“哲儿,你还真能睡,小雨一大早就起来跟着你爷爷打太极去了,俺们这边的红旗广场天天早上有一堆老头儿老太太在那儿锻炼呢...”
他坐起身,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只觉得头昏脑涨,疲乏的不行。她叠完被子帮他把早饭端进屋里,之后又开始扫地擦桌子,干完一样接着一样,梁哲当时不禁感叹,这个体态臃肿的老女人干起活来竟比我妈还麻利。
就当时,梁哲对大姑奶奶的印象还不坏。因为她对自己和梁雨还算友好,对爷爷和二叔看起来蛮亲。当时梁哲是不知她和太爷爷之间的种种矛盾,所以当她跪在坟头哭得伤心欲绝的时候,他对这个老女人有点莫名的好感,因为她的眼泪流的最多,哭声喊得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