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就像是沉睡了一夜徐徐苏醒过来的婴孩,处处透着朝气蓬勃,幽暗的东方也开始也渐渐泛起一丝丝光亮,让大地与天际之间露出些许鱼肚白,丝丝凉意抚摸着万物生灵,给人于心旷神怡之感。
路索静坐于树下,按照师父教授的本门内功心法,对照着记忆中纱绢上的经络图又行使了几个周天,几日的修炼让他收益良多,尤其是在日出清晨万物复苏之时,运功之后更觉五感敏锐可洞察秋毫,头脑清新如醍醐灌顶,身体舒畅,精力旺盛,备为受用。
思路清晰,以致能让他在与人对战之时,可同时使出碧波十三剑与扶墙花影步两大功法。扶墙花影步甚为繁琐,原本预想踏出此步伐,需心无旁骛才可,所以期间再无法使出其他武艺。
此步法的创始人虽是天纵之才,但也潜心修炼了数十年才堪堪将其烂熟于胸,对敌之时只能勉强的夹杂些粗浅招式。若是被她所知有人能在踏出此步法的同时还能挥剑百刺,定会大惊失色。要知道这扶墙花影步神功,本是转为女子创出用来逃命的,身轻如燕疾如闪电,现在被路索配合剑术使来更是神奇。
路索哪里知道自己能同时使出两大神功全赖于对无名纱绢的修炼,头脑清明,恐怕真要到了对敌之时才会觉察到此中妙处,五感的敏锐又会让他料敌先机,先发制人。
清风吹拂,飘叶翩跹,路索如一道闪电在其间穿越,手中宝剑如一道游龙般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轻快敏捷,潇洒飘逸。最惊艳之处,那落下飞叶竟一片不落的俱被斩成两半,精度,速度,力量竟是分毫不差。
路索反握宝剑,双向下推,收齐静站,惊奇的望着手中宝剑,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这几日修炼竟有如此程度,低声道:“师父教授的武功真是不凡,今日方觉开窍,如此威力若再欲那些仇人也是不怕。”
“嘣,嘣…”
正自语间,几只灵猴从树上掉落下来,倏地翻身跃起,拼命朝着路索身后逃窜,路索转头一看,那些灵猴均露出恐惧的眼神,像是怕极了自己,如见洪水猛兽一般。路索才想到这些灵猴定是被自己方才舞剑吓到,抱拳歉意道:“路索舞剑无意惊吓几位猴兄,在此赔罪了,”说完便是躬身一辑,见地下尽是这几日群猴送来的被自己吃掉充饥的坚果壳,感激之情更盛,又道:“路索承蒙猴兄照料,再次谢过了。”
见那猴群还是退避三舍敬畏不已,定是自己无意间打扰了他们的生活,暗暗摇头,一提宝剑独自离去了。
…
林间茶棚,公子政,花籽木,郝连庭惊愕的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老者。
花籽木虎步张臂,将公子政护在身后,面露警惕之色,颤声道:“范胡掳,你没死?”
那白衣老者含笑摇头道:“兄台认错人了,老夫并非范胡掳。”
花籽木微微皱眉,仔细打量后发觉眉宇间确实与范胡掳有些诧异,而且此人不像范胡掳散发出那股阴郁之气,但实在想不到世上有人竟会如此相像,面色一松,含笑问道:“不知阁下是否识的一位身着黑衣麻履名唤范胡掳的老者。”
那白衣老者笑道:“兄台说的范胡掳了正是舍弟。”
郝连庭闻言纵身跃来,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相斗之势,那白衣老者笑道:“几位莫非是舍弟好友?”
花籽木目光一闪,转怒为喜,笑道:“范兄弟确为我等前几日交的至交好友,不曾想今日又遇到范兄弟的大哥,今日我做东定要招待一番,”说完向后一吆喝道:“小二好酒好菜快些上来。”
那白衣老者笑道:“不知几位可知我二弟下落?”
花籽木略一沉吟,接口道:“我与范兄弟前几日还把酒言欢,彻夜畅谈,但之后各有要事要办,便分手了,实在不知范兄弟此时身在何方。”
白衣老者煞有意味的看了花籽木一眼,朝着金算盘问道:“这位仁兄可否将方才所言再说一遍?”
未等金算盘开口,花籽木抢声道:“方才他于我说了些市井闲事,当不得真的,”霍然间显出困窘的神情,又道:“实在是不好出口,怕污了老先生的耳朵。”
白衣老者笑道:“隐约间我似乎听到这位兄台说到神笔的下落。”众人尴尬的互视一眼。方才虽是附耳低声,但又怎能瞒过这白衣老人的双耳,此时老者询问只想再详细打听一番。
“大哥,替我杀了这些虚伪狡诈之徒,替我报仇啊。”一个熟悉愤怒的声音从白衣老者身上嘶哑的喊道。
花籽木等人对这声音在熟悉不过,正是几日前欲图杀人夺宝的范胡掳,最后本反被灭杀。却不知此时为何为何从这面前老者身上传出,三人同时向后一跃,到自认安全之处。
白衣老者有若未见,轻轻拍打着胸间柔声道:“二弟莫急,我还有些事没问清楚。”
“哼,”花籽木蹙眉道:“原来是寻仇的,来吧,让花某领教高招。”语气虽重却也对这老者深深敬畏,不敢先行出招。
白衣老者也不动怒,挥手含笑道:“几位先莫冲动,不如坐下谈谈你们对神笔知道的事,若是让老夫满意,放过你们也不难。”
“大哥,”一个不甘的声音吼道。
“闭嘴。”白衣老者依旧淡然微笑,如沐春风,和曛而温暖,可这两个字旁人听之却是沉重无比,让人毋庸置疑的服从,那不甘的嘶吼也徒自安静下来。
老刀把子在左侧怒目圆瞪,虬髯如戟,本已对那神笔志在必得,哪知这些久不在江湖行走的豪杰均闻讯而来,之后有引来了貌似皇族的姓花二人,这便也罢了,现又跑出一来历不知的老家伙,看那三人反应甚是忌惮,怕来历也是不凡,心中哪能不急。斜脸向后使了个眼色,身后四名大汉心有领会,抱胸齐步走来。
当前那赤脸大汉向白衣老者一指,喝声道:“老不死快给大爷滚开,不然拆了你这把老骨头,”配合着吼声挽起灰布袖子,身后三名大汉也瞪目走上前来。
白衣老者缓缓整理了一下衣襟,笑吟吟看着花籽木等人。
“哼,老匹夫你找死,”四名大汉举拳来打。
白衣老者将宽松衣袖轻轻朝前一挥,顿时一股黑气翻滚出来,犹如灵蛇般瞬间钻入四人鼻息之中,这四日直觉天昏地暗,双目一炫倒在地上,瞳孔充血,嘴巴张大,伴随着一阵抽搐,数息间便没有了呼吸。
“妖怪,妖怪…”身后胆小的叫喊着跑了出去。
老刀把子见这情景也是心中犯怵,但对方在自己面前杀了四个兄弟,若一个屁都不敢放以后还如何他统领这帮手下,把那八环大砍刀竖立右臂之上,紧紧握住刀柄,这把砍刀陪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是他最信赖的兄弟,绝对自信此次也能向往常一样帮他度过难关,哪怕是那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他紧紧盯着面前这白衣老者,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他深深的清楚这老者能使出自己无法理解的妖法,他拼的便是力量与速度,再他使出黑雾前便直取他的首级,他等的就是这老者一瞬间的松懈,找到这老者身上一丝破绽,可他盯了半天发现这老者门户大开,全身肌肉尽在松弛之中,破绽又无处不在,却一时之间不敢下手,气氛甚是紧张,刀刀把子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咳——”
不知谁发出一声咳嗽声,老刀把子紧绷的肌肉如反射般抽动起来,老刀把子凝神注目,连呼吸都暂时停了下来,只为让心中更静,一个飞身下劈直取咽喉,旁人观之无不骇然,都自觉若砍向自己并无把握避开此刀,可那白衣老者依旧抿嘴微笑,老刀把子暗道不好,但刀势一出如离弦之箭再也收不回来,那白衣老者缓缓抬起宽大衣袖,老刀把子只感到一阵飓风呼啸,那衣袖扩张开来,一股无法抵挡的吸力将自己吸入衣袖之中,这衣袖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洞冰凉昏暗,身躯在其中飘飘荡荡无处着力。
那白衣老者将老刀把子收入袖中后,顺势一摔,缠绕臂间,大家隐约听到“咔擦,咔擦…”的响声,宛如猎狗正在咬碎骨头,叫人毛骨悚然,半响后,一股鲜血从老者衣袖中流了出来,白衣老者依旧慈祥微笑,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一般,这笑容在众人看来简直比恶鬼噬人都要可怕。
“妖怪,妖怪呀…”老刀把子带来的十几名大汉再也经受不住,面如土色的跑了出去。
金算盘怔怔盯着白衣老者,半响后骇然道:“柳某与几位素不相识,也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这边告辞了。”双腿猛地一蹬向后跃出,看到这老者古怪,猜想绝非敌手。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地带,还未迈出第二步,伴随着呼和之声,满天白布朝自己翻涌而来,如游蛇缠鼠般将自己身躯紧紧裹住,直觉被一巨大拉力往后一拽,若青鱼入网再也无力逃脱,蓦然抬头正好与白衣老者目光对视,心中一凛,想到老刀把子下场颤声道:“老神仙饶命,饶命。”
那白衣老者笑道:“柳兄弟何必着急离开,老夫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解惑。”
金算盘勉强一笑,接口道:“老神仙耽问无妨,在下必知无不言。”
“很好,很好,”白衣老者颔首道:“柳兄弟果然是明白人,老夫最爱与明白人谈话,”眼神向旁一挑,花籽木不禁大汗淋漓,回头缓缓道:“柳兄弟口中所说的神笔对老夫甚是重要,不知可否详细对老夫说说呀?”
“当然,当然。”金算盘挥臂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发觉此时自己全身汗毛直立,双腿也不听使唤的微微打颤,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刀口舔血,火中取栗,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攒下了丰厚的家底,锦衣华服何必立于危墙之下,便退出江湖颐养天年。可就在不久前有人送来一封无名信笺,拆开一看上面写到“九月初笑书生携乾坤神笔过十里陂草芦茶棚。”几个大字,久静思动,乾坤神笔乃是传说中可开疆辟土的圣物,得之便可飞升仙界。金算盘对升仙并无多大兴趣,认为人生于天地间要懂得享乐,才对得起一世为人,但做了一辈子买卖也不由对此起了贪心,叫上弟子来到茶棚埋伏。本以为对生死看的很轻,但此时真到了生死关头也不由胆怯,不知是这些年福享多了有了恋生情愫,还是自己本是就是一个胆怯的懦夫,想到这里猛地摇晃着脑袋,慢慢从胸前掏出一封被汗水打湿的褶皱信笺,恭恭敬敬的交了上去,又把得信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嘴里小声嘀咕着,“若是此次生还,以后再也不踏入江湖。”终于明白这个江湖已不再属于自己。
白衣老者把那信封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暗暗点头,像是甚为满意。金算盘见之不由欢喜,白衣老者把信封放入衣袖之中,朝着众人又道:“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百变娇娃与青年樵夫也面色惨白的将信笺递了过去,唯恐触怒此人。
白衣老者看完后,低声自语道:“这字迹竟是一模一样,却不知是何人发出的。”说完由朝脚下一摊干涸发黑的鲜血看了一眼,默默道:“想必他也是收到了同样的信笺。”回首略一沉吟,倒吸一口凉气,又道:“却不知收到这信笺之人到底还有多少人?”
“哼,哼——”白衣老者一声冷笑,将宽大衣袖朝天一举,瞬间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葫芦形口袋,随着一阵怪风朝众人吸扯而来,金算盘,百变娇娃,青年礁夫站在最前,首当其冲。百变娇娃早已暗自提防,对方兀自出手,便屈身后夺,顺势将离自己最近的青年樵夫一掌拍出,青年樵夫本在运足全身功力来抵挡那飓风吸力,此时后方又被偷袭哪里能躲闪,一吸一推,莫大飓风一个翻卷,将青年樵夫一裹收入袖口,在被吸进的一瞬间怨毒的瞪着百变娇娃,百变娇娃借势腾身而起向花籽木等人奔去。
白衣老者寒笑连连,低声道:“拖延片刻之功也是无用。”
百变娇娃偷袭青年樵夫,让金算盘脸色一凝,后见其往后逃跃才收回提防的目光,但也徒生怨仇。
“疾,”白衣老者屈指一指,那白布葫芦蓦然一个抖动,飓风顿时更加剧烈。
金算盘此时也已支撑不住,满目绝望之色。
“师父我来救你。”那店小二抽出一柄利剑飞奔来刺,可在这飓风之下身形不能自已,白衣老者倏地伸出双指将利剑夹于指间,如入岩石之中被紧紧锁住无法动弹分毫,白衣老者缓缓摇头,双指一错,只听“嘣”的一声,利剑折断,
“不”,店小二如断线风筝被被飓风席卷而去。
金算盘伸手去救,在双脚离地的一瞬间再也无处着力,跟着店小二亦被吸去,深叹了一口气,只好闭目等死。苏州锦绣润滑如玉,燕窝肥鸡丝清凉爽口,江南美女温柔可人…只可惜这些再也享受不到了,为何来趟这浑水,刚想到此处便被吸入葫芦之中。
白衣老者目光煞有其意的朝花籽木一扫,笑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花籽木大喊道:“可否听我一言。”
白衣老者微微皱眉,笑道:“临死之人还有何话可说?”
花籽木愤愤道:“我知阁下来历不凡,但你可知晓我等乃是人族花家中人,”伸手向公子政一指道:“这位是人皇最喜爱的四皇子,你若在此杀了我等,不怕引起两族纷争吗?”
白衣老者略一沉吟说道:“我在此杀了你们灭口有谁知道是我下的手?”
花籽木冷笑道:“阁下可听说过玄天鉴,二皇子被害,人皇怎会善罢甘休,定会查出实情。”
白衣老者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