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惊人!
所有人霎时鸦雀无声。
生死荣辱,与聂家上下再无半点干系!陆灯河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无一不在表达这样一个意思。
脱离聂家。
聂铮最先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拉着陆灯河。
陆灯河却倔强地偏着头,不看聂铮半眼。
欧慕蓝恼怒地上前,走近看着陆灯河的侧脸,侧脸上的疤痕依旧很新。陆灯河已经长的很高,比欧慕蓝高了半个头。
“你再说一遍?”
陆灯河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坚决地开口,“灯河日后的生死荣辱,都与聂府上下无关!”
“荒谬!”欧慕蓝猛地扬手,一巴掌打在陆灯河干净的侧脸上,清晰地印上了五个指印。
“你以为聂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义母,灯河只是怕再惹出什么事端,累及聂家。”陆灯河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但仍然不肯改变主意。
“累及聂家?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你担心累及聂家,你今天为什么公然抗旨反对赐婚?你为什么不弄清身份就随意往家里带人?你为什么要顶撞瞳言郡主?”欧慕蓝愤怒地指责,监天尺在手中抖动,一下一下像是打在陆灯河的心上。“现在你祸端都惹尽了,才要离开聂家?你不觉得羞愧么?”
“哎呀,大姐,既然这个逆子自己都没脸在聂家呆下去了,你有何必硬要留下他,浪费粮食呢?”
“是啊,大姐,这种逆子,逐出门户便好,大姐何必为他多费心思。”
聂铮皱着眉头,厌恶地扫了这几个说风凉话的人一眼,从小他们就对陆灯河出奇地排斥,到现在陆灯河长大成人,这种情况没有丝毫改观,反而是变本加厉了。
“四弟,你别冲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这道理你是知道的,”聂铮殷切地劝说道,“虽然,虽然你今日给聂家带来了一些小麻烦,可是谁敢说你日后不能扬名立万出人头地,光大聂家!”
“小麻烦,二少爷倒是说的轻描淡写。”一个老人冷冷地嘲讽道,“敢问二少爷,我聂家家训是何?”
“精忠报国,义气无双!”聂铮沉声答道。
“好,一个忠,一个义,辅之以强大武力和不朽军功,这是我聂家立身之本,如今不肖子孙陆灯河一无武力二无军功,公然抗旨拒绝赐婚,是为不忠!招惹强敌荼毒聂家,是为不义!”老人话语尖利刻薄,“如此不忠不义,我聂家以有此子弟为耻!”
聂铮双拳骤然捏紧,骨节发白,脆响声声。
“不忠不义之子弟,我聂家定然不能容留!如今这不肖子弟,又以脱离聂家相要挟,聂家怎能和他有半分妥协!我斗胆请求家主夫人,将此子逐出门墙,以儆效尤!”
字字诛心!
“荒谬!”聂铮立即开口反驳,他绝不可能坐视陆灯河被逐出聂家,“四弟的确无武无功,可这是父亲的安排,你们,有谁对父亲的决定不满?”
“二少爷,你别拿家主压人!陆灯河,不忠不义,你又如何开脱!”混杂的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开口。
“可笑!连大帝都没怪四弟不忠,甚至下封白衣侯爵位,命令四弟巡视林城,各位长辈信口雌黄说四弟不忠,不知道有何凭据!”聂铮条理清晰,字字句句不落下风。
纵然白羽大帝的命令,是给了陆灯河近乎必死的局面,可终究明面上,陆灯河的确已经从普通的聂家子弟,一跃而成王朝侯爵。
“他招惹外敌,为祸聂家!”指责的声音无形间弱势了很多。
“好一个招惹外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不是武者大道!若坐视人命关天不闻不问,如此难道可称大义?照我看来,四弟这种举动,绝非不义!”聂铮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
“呵呵,二少爷倒是嘴上功夫绝佳!三言两语就将陆灯河的罪过推得是一干二净!”又是一人开口。
“我手上功夫也不错,你想试试?”聂铮冷笑着上前一步,轻轻抚拳,周身肌肉虬结如龙。
那人立刻惊惧地退后一步,聂大元帅门虎子,除了陆灯河这个义子,其他三个亲生骨肉无一不在武道一途展现了极高的天赋,大儿子聂铿被千羽圣山上三大派之一神雕界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二儿子聂铮和三儿子聂锋都在军中凭借战功步步高升。
“二少爷,可是心虚,要以力压人?聂家怕是不容许你如此放肆!”那人兀自强撑着质问道,“脱离聂家之言,可是他陆灯河亲口说出!”
聂铮脸上一僵,这话他却是无从反驳,然而嘴上却是不愿意落半点下风,“四弟一时义愤,口不择言在所难免!”
“二少爷这话未免可笑,脱离聂家的话岂能轻易出口!”
欧慕蓝沉声开口,“好了,都别说了,陆灯河随意开口,不可不罚!暂且扣他一年月俸,以观后效。”
众人却是对欧慕蓝这种轻描淡写的惩处极为不满,窃窃私语声响个不停。
欧慕蓝不理会众人,转身欲走,手中监天尺突然光芒大放。
耀眼的黄光从地上直直冲起,在天空中炸响,瞬间染黄整片苍穹。
欧慕蓝脸色大变,沉重地望了陆灯河一眼,微微叹息一声。
黄光散去,一个身着深黄色衣袍的虚影在聂府上空高高悬浮,深邃睿智的双眼扫向天边,一道蓝色身影倏忽不见。
微不可察的笑了笑,黄色虚影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灯河。
陆灯河顿时全身汗毛倒竖,像是被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绝世凶兽所盯上。算起来他这一日,和白羽大帝对峙,质问陈黎,和瞳言郡主对峙,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人物的气场。可是现在的这种压迫感,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灯河?”黄色虚影慢慢开口,厚重如山的声音清晰地灌入众人的耳膜。
“是我。”陆灯河尽力挺直身子,这副身躯,无论面对何人,都不曾弯过。
“小丫头,你是聂家家主夫人?”黄色虚影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欧慕蓝。
小丫头,众人失笑。
欧慕蓝却不笑,从接掌监天尺那日起,她就知道,监天尺里有一只强大的器灵,名叫天平,却不曾想会在这种时候出现,“我是,敢问您是监天尺器灵天平尊者?”
“正是本座。”天平尊者缓缓点头,开口问道,“聂家是军人世家,治家如治军,你可知道?”
“知道。“欧慕蓝叹息一声。
“那你自然也知道,赏罚分明,军队才能破阵杀敌。你又怎可在惩处后辈子弟身上,存有私心?”天平尊者追问道。
“在下知错。”欧慕蓝心知此刻整个局势已经与自己无关,决定权已经掌握在了天平尊者手里。
“那好,这孩子倒是不错,骨头很硬,”天平尊者赞赏地看看刚直的陆灯河,“但脱离聂家这种话,却是万万不该开口。”
“天平尊者,陆灯河这种话,形同叛族!今日他能面不改色说出这话!来日就能毫不犹豫背叛聂家!”
“挑拨离间,夸大其词,扣他半年月俸。”天平尊者冷冷地回应,说话的人顿时脸色一白,“但这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陆灯河,你说你是不想连累聂家众人?”
“尊者在上,“陆灯河遥遥一抱拳,伸手指向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尊者定也看到聂家此刻景象,这都是因为灯河恻隐之心,救了一条人命而惹来强敌屠戮。但从此以后,要灯河见死不救断然不可能,若再发生这种事情危害聂家,灯河于心难安。”
顿了顿,陆灯河再次开口,“所以灯河宁可放弃聂家子弟的荣耀身份!免得因为灯河的举动害了聂家众人!”
天平尊者闻声大笑,“这个理由大可不必,匡扶天下,救扶百姓,聂家当仁不让,也是武道真意,岂可因为些许危险就瞻前顾后?聂家不该狭隘到如此程度!”
“谢尊者体谅!”陆灯河应声答道。
天平尊者笑了笑,声音突然变得冷厉无双,“可是本座以揭谛之身纵横天下,见惯了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徒!希望你不是这种卑劣小人!”
“灯河自然不是!”陆灯河立刻回答。
“本座自然也不希望聂家子弟是这种卑劣之人!”天平尊者冷声应道,“奈何人心如海,谁人堪测?你可愿自证清白?”
欧慕蓝瞳孔骤然紧缩,猛地转头转向陆灯河,极力使眼色想让让陆灯河拒绝。
然而陆灯河却是语出如风,“自然愿意!”
“好,”天平尊者响亮地答应一声,单手招动,欧慕蓝手中的监天尺落在天平尊者手中。随后他挥动监天尺,身前出现一个深黄色的漩涡,漩涡慢慢成型,最终定格成厚重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门内是无边的黑暗,通往未知的地域。
“陆灯河,”天平尊者双眸盯视着他的脸,黑色的监天尺指指陆灯河,又指向那无边的黑暗,慢慢开口,声如洪钟大吕,“此为问心之途,也是生死之路!心坚则生,心虚则死!”
陆灯河温和一笑,身形笔直,昂首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