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议亲?!”秦湄差点被茶呛到,赶紧用帕子捂了嘴。
秦湄深深地觉得,自己重生的这一个月时间内,真可谓是惊吓连连。定亲这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前世可是过了及笄礼之后才开始给她们姐妹俩找人家,按时间推算那也是差不多一年后的事。
秦浣倒是十分镇定,不疾不徐的喝着茶,手也没有抖一下,仿佛在议论的,只是一件“今日穿什么衣服”这样的小事,而不是她的终身大事。
朱氏站在秦正则身后,迅速的抬头看了秦浣一眼,她可有小半个月没见到秦浣了。秦浣只是喝茶,朱氏只得又看着秦正则。秦正则脸上,也是一副并不提前知晓的样子。
秦湄借着放下茶杯的工夫,迅速的扫了一圈在座的人的脸色,果然每个人都惊讶的很。
秦老夫人以为秦湄是害羞,慈爱地说:“你这孩子,慌什么!本来这些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好同你们明说的。只是咱们家比别人家不同些,家中没有个掌家的主母,我呢,是打算趁着这两年还有精神,还能走动走动,就将此事给你们姐妹定下来吧。”
秦正则沉吟一下,对秦老夫人说:“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只不过以湄儿和浣儿的年纪,尚未及笄,议亲略早了些,而且今明两年都不是选秀年,咱们也不用十分的着急。”
秦老夫人不以为意,说道:“早点给两个丫头议亲,时间又充裕,咱们正好慢慢的找,定能找到称心合意的。明年又是春闱,上京的人多,早些放出风声去,到时候好办些。”
话已至此,秦正则起身应了,道:“此事便由母亲做主,儿子也会留意同侪中是否有适龄的人选。儿子等下还要出门,这就先回去了。”
秦老夫人很满意,连连点头:“快去,不要误了正事。朱氏也去吧,平日里好好照顾你老爷。”
朱氏甚少见到秦老夫人这般和颜悦色的同她说话,连忙福身称是,和秦正则一起退出了房间。
秦湄和秦浣见状也起身告辞。秦老夫人本有几句话想要和秦湄说,但又不愿意在秦浣面前表现出偏颇之意,便也命二人去了。
……
秦浣原也没想到秦老夫人要给自己和秦湄议亲了,回去的一路上心思都在翻滚,连午饭也不曾好好吃。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秦浣自己根本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秦浣叫来香雪,说道:“你去看看……她在不在房里?就说我等下要过去,看看放不方便。”
香雪伺候秦浣多年,自然知道秦浣口中的“她”说的是朱氏。“二小姐,老夫人可不让你去见她呀。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有什么事不如香雪去传个话吧。”
“没事,你去问就行。等下我从后院厢房旁边那里绕过去,那条路向来没什么人走。”
香雪见秦浣坚持,只得去了,不多时便回来了,告诉秦浣下午朱氏那边没人,直接过去便是。
秦浣听如此说,趁着还有时间就去歇了个中觉。只是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香雪听着帐子里秦浣不断翻身的声音,又想到秦浣提到朱氏时,只能说一声“她”,心里也觉得别扭的紧。朱氏如今还是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环,二小姐既不能叫她娘,又不愿直呼其名,真是不尴不尬。
秦浣睡不着,略躺了一会儿便起床,香雪伺候着秦浣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收拾一下往朱氏那边去了。
朱氏早早的就在房里等着,见秦浣来了,忙拉了她的手让座。朱氏因着见不到秦浣,磨了秦正则许久也没用,眼下看到秦浣,还没说话眼泪便先淌了下来。
秦浣心里有事,正烦闷着不知道怎么办,来找朱氏是想让她帮忙出主意,如今话还没说朱氏到哭了起来,秦浣愈加的没好气:“行了!我找你是有事,你倒哭个没完!”
朱氏听了这话连忙擦了眼泪,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今日祖母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定亲的事,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办,这才来找你。”秦浣手中扯着帕子,闷闷地说。
朱氏听了这话不以为意,说道:“二小姐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嗐!这有什么愁得,你也听你父亲说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慢慢找呢。”
秦浣急道:“你知道什么!秦湄是嫡姐我是庶妹,到时候还不把家世好的相貌好的尽给她挑了去,找些小门小户的来糊弄我!”
“平日里出门也不带我,她每日和各家各府的小姐赏花拜佛,我却在家闷着,如今连几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上哪里打听好人家去!”
“我哪里不如她,凭什么连嫁人都要比她低一等?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从死了的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么!”
“要我说,祖母从来就是偏心她!从小到大她事事占先,家里有什么好的从来都是先尽着她先挑,剩下的才给了我!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上次我不过是说了一嘴,就罚我十天不许出屋!还不就是看着我们娘儿俩好欺负!”
秦浣越说越气,手里使劲的扯着帕子泄愤,一双嫩白的手勒得通红。
“好了好了,二小姐你又说这些,仔细老夫人知道了又说你。”朱氏把帕子从秦浣手中抽走,安抚她道:“这次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去求老爷给你找一门好亲。老爷一向疼你,这次又关系重大,老爷不会给你找不好的人家的。二小姐就放心吧。”
“父亲……是了!父亲一向是最疼我的!”秦浣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火气也降下去了一半:“祖母向来都是偏心,那边是指望不上的。你可千万记得要和父亲说,可别忘了。”
朱氏自然是满口答应。
“可是……我的嫁妆怎么办……”秦浣一想到嫁妆,心中更加愁闷。“哼!你还不知道祖母,最讲究什么嫡庶尊卑!等到成亲之时,花轿离了秦府,我身后跟着的嫁妆要是连秦湄的半数也没有,我就一头碰死在大门口!”
“二小姐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朱氏赶紧捂住了秦浣嘴。“你和大小姐都是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自然是府里陪送嫁妆也差不了许多,你又何苦操心。”
话虽这么说,朱氏心中却也犯了难。别人家纳个妾可是抬着花轿和嫁妆一起进门的,再不济通房丫头抬姨娘的时候府里也会给稍微置办些许。可她当年伺候秦正则本就没有过了明路,这些年虽然渐渐地把家人都接到了秦府城外的庄子上管事,但毕竟也只是吃喝不愁而已。
不得已,朱氏咬咬牙,说道:“我手中还有些体己银子,到时候全都给你添作嫁妆,再让你父亲给你添一些,你看可好?”
秦浣听了,只是冷笑:“就你手头那点银子,够干什么的?一套桃木刻金丝床柜屏风下来,剩下的那点子只怕连个项圈都打不了了吧。”
朱氏也没辙,索性手一摊:“我的小姑奶奶,那你说怎么办,我还能凭空给你变出来一副嫁妆不成?”
“你……你可曾见过先太太的嫁妆?”秦浣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见倒是见过……”朱氏喃喃自语,猛地明白了秦浣的意思:“你是说……想要先太太的嫁妆?!”
也难怪朱氏会大惊失色。自来女子嫁人,娘家无不准备数倍于彩礼的丰厚嫁妆,唯恐女儿因嫁妆的多寡而在夫家受气。这嫁妆便是女子的私房,本就是给自己或者儿女花用的,倘若夫家要动用或干涉,则必须得到媳妇的同意,否则是无法动用一丝一毫的。眼下秦府这种情况,凌霜华已经去世,那么她的嫁妆只能由亲生子女——也就是秦湄——来继承,如果秦湄不要,这笔嫁妆是要归还给凌家的。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处置,都和秦浣没有关系,秦浣一丝一毫都得不到。
换句话说,等到两姐妹成亲之日,秦湄的嫁妆除了凌氏留下来的,秦府还要再拿出一份来;而秦浣这边,倘若朱氏没什么补贴的,那便只有秦府的一份嫁妆。纵使秦府真的不论嫡庶给姐妹二人准备了同样的嫁妆,秦浣照秦湄的也是要差上一大截的。
朱氏想得到的,秦浣自然也想得到。她也明白盯上凌霜华的嫁妆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这十几年来她处处要强,恨不得事事压秦湄一头,怎能容忍在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上被秦湄比下去!
一念及此,秦浣索性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我想,等到嫁妆到手之后,我却也不必全带出去。留下一些笨重值钱的和不时兴的首饰,你悄悄地去换了银子,也可以留作傍身之物。何况祖母年事已高,我看父亲的样子,怕是不会续娶了。待到祖母去了,父亲将你扶了正,这府中还不是事事都由你做主了?先太太的东西,或用或卖,谁能管得你来?我说的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