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湄的话,秦浣的眼睛里含着眼泪,转向了秦老夫人委屈的说:“祖母,府中下人犯了错,和朱氏有什么关系?祖母不要相信姐姐的一面之词啊。”说着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秦浣哭的越发厉害,向秦湄说道:“姐姐!你为何要诬陷朱氏?!我不过刚才说了几句话得罪了你,那也是无心的啊!你是姐姐,我犯了错你教训我便是了,为什么又要拉扯上朱氏?!”
秦湄本不欲理会秦浣,但见她越说越不像样,气的忍不住说道:“秦浣你够了!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是秦府的大小姐,家里的主子,我没事会去拉扯一个下人?!我自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秦浣抽噎着分辩:“姐姐的话……好没道理!你既没有证据,为何……为何一口咬定便是朱氏了?怎不说是旁人?”
“至于朱氏是不是参与了放利钱,待会儿祖母亲自问问就知道了,无需你我操心。秦浣,你是秦府的二小姐,朱氏不过是个下人。你没事少和奴才下人拉拉扯扯的,成个什么样子!”
秦浣已经哭得哽咽难抬,睁着朦胧的泪眼看向秦老夫人:“祖母!祖母……呜呜……祖母知道朱氏是个没有见识的,此事是不是被人给害了也未可知啊……祖母……”
秦老夫人正想着秦湄所说的事,被秦浣哭的不耐烦,说道:“行了,浣儿,你也别哭了。祖母不会偏袒你姐姐,也不会委屈了你。只是有一点你姐姐说的没错,你总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主子便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秦浣见秦老夫人如此说,脸色一白,委委屈屈答了个“是”,也不敢再哭,只是不时地小声抽泣或者以帕拭泪。
秦湄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装腔作势的秦浣,说道:“祖母,孙女想着不妨先问问蕙仙他们两个,这月钱究竟是怎么回事?祖母把这档子事交给了我,却不料出了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何况刚才蕙仙也提到了赌钱一事,也许会和利钱的事有什么关联呢。”
秦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也好。去把蕙仙两个人带过来,我要亲自问她们。”
秦湄说道:“祖母,可要将朱氏和六婶带过来?祖母可以亲自审问一二,谅她们在祖母面前也不敢撒谎。”
秦老夫人想了想,摆手道:“暂且不必,待我想一想,先了结了眼前之事再说。”
蕙仙和那婆子两个人被带回来便关在茶房里,也没人理会她二人,挽云去带人正在相互埋怨,见来人了又是一惊,忙不迭凑上去一叠声的说好话求情。
挽云也不多废话,只说:“老夫人有话问你们,跟我走吧。”
二人被带到秦老夫人面前,跪在地下,秦老夫人说道:“我问一句,你们给我答一句。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便拉出去卖了!”
蕙仙和那婆子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的磕头。
秦老夫人说道:“行了,别磕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干活?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给我一个一个回答!”
蕙仙深吸一口气,抢先说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名叫蕙仙,是后厨专管传饭的。平日里除了分管各屋的传饭之外,还帮着发月钱。”
那婆子也回答道:“回老夫人的话,老奴姓马,是后厨专管夜灶和热水的。”
“你们因何事而争吵?从实说来。马婆子你先说!”
秦老夫人发了话,马婆子又磕了个头,说道:“回老夫人的话,老奴刚才在问蕙仙姑娘要本月和上个月的月钱。老奴急等着钱用,可蕙仙姑娘一直不肯将月钱发下来。今日在花园里正巧碰见了蕙仙姑娘,老奴又问她要,于是就吵起来了,然后……然后就被老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听到了。”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我且问你,你急等着用钱,为何不先去支了下个月的月钱应急?反而几次三番的和蕙仙纠缠不清?”
“因为……因为……”马婆子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秦湄面无表情,替她答道:“因为你急等着用钱,是要还赌债。我派人查过,这两月你家中根本没有什么事要急用钱的!你不敢来找我领对牌,是因为你编不出借口,又怕被我盘问出马脚,对不对?!”
马婆子吓得不敢回答,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开恩!求大小姐开恩!”
秦老夫人说道:“我再问你,每晚聚赌,都有哪些人去过?庄家是谁?你照实说,算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婆子听了这话,连忙说道:“老奴一定说实话!说实话!老奴月钱有限,总共去过四次,见过最多的,还是厨房和上夜的人,主子房里伺候的没见过……”跟着说了几个庄家的人名,俱是秦湄已经告诉秦老夫人的。
秦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我再问你,你向谁借的银子?”
马婆子回想了一下,说道:“是徐婆子!她看我输的多赢的少,问我要不要借点银子来翻本。我向她借了五两银子,又都输光了。这几天徐婆子催着我还钱,我不得已才一直追着蕙仙要钱的。”
秦浣听到这句,如同听见了仙乐一般,立马说道:“放利的人定是徐婆子!这下跑不了了!”
秦湄继续问道:“向徐婆子借钱的人有多少?”
马婆子答道:“应该是有不少吧,徐婆子问过许多人要不要借钱……”
秦湄冷哼一声,说道:“这就是了!徐婆子的月例才有多少?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借了这个借那个?!厨房里采买的账也没有对不上的,可见必定是有人拿钱给徐婆子!”
秦老夫人听秦湄如此说,也觉得有道理,问蕙仙道:“蕙仙!刚才马婆子说的事,你可知道?!”
蕙仙连连摇头,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奴婢从来没去过赌钱!也从来没借过钱!”
秦湄看向蕙仙,问道:“我记得厨房的头儿可是徐婆子,为何这马婆子要领月钱却偏偏来找你?!”
蕙仙连忙答道:“回大小姐的话,有时候徐大娘忙起来没有空,便叫我替她将月例银子发下去。”
“那刚才马婆子说的,你为何不肯将月钱给她?”
“奴婢……奴婢并非有意不发月钱,实在是这两个月奴婢压根就没领到过月钱!奴婢也去问过徐大娘,可是徐大娘说是大小姐的意思,这几个月的月钱先不发。又不许我将此事告诉别人。马婆子问我要了许久,我实在没办法,一直躲着,今日在花园里没躲开,后面的事就和马婆子说的一样了。”
秦湄听完蕙仙的话,忍不住拍案喝道:“你胡说!我何时说过这几个月的月钱先不发?!府中月钱俱是按月发放!”
蕙仙连连磕头,说道:“奴婢不敢撒谎!徐大娘确实是这样吩咐奴婢的!奴婢愿意和徐大娘对质!奴婢确实没有撒谎!”
秦湄心中了然,原来最终是在月钱上做文章。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主谋之人,是朱氏,还是秦浣……“章嬷嬷!今日账房上谁在?去给我叫来!把徐婆子也一并叫来!”
秦浣讥讽道:“慢着!谁不知道章嬷嬷是姐姐贴身照顾的人。眼下姐姐管着的月钱出了问题,又派自己身边的人去,谁知道失去叫人呢,还是去干嘛……不如我把香雪借给姐姐使使?虽然可能不合姐姐的心意,不过传话这种事还是做得来的。”
秦湄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咬牙切齿的说道:“秦浣你什么意思?!”
秦老夫人说道:“别吵了!挽云你去。”
秦浣愣了,只得咬了咬牙,看着挽云去了。
秦湄看见秦浣反常的举动和脸色,心下更加肯定此事和秦浣脱不了干系。看来刚才秦浣是想让香雪去传话或者其他什么事,不料祖母却派了挽云去……想到这里,秦湄看着秦浣笑的得意:“这下妹妹放心了吧?”
秦浣用帕子掩住嘴,狠狠地白了秦湄一眼。
一时间厅内寂寂无声,秦老夫人双眼微阖,似乎在闭目养神。秦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抬。秦湄坐在椅上,莫名感到无助,手心里一层层的冷汗翻上来,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帕子打湿了。
主子们都不做声,满屋里站着的丫环们更是小心翼翼,地上跪着的蕙仙和马婆子恨不得用手捂了自己的口鼻,生怕喘气声惹起了谁的注意。
即使是在白天,静下来之后,自鸣钟滴答滴答的走着,秦湄觉得那一声声似乎重重在耳边炸响,胃也隐隐作痛。本来胜券在握的一场仗,偏偏多了秦浣这个变数,横生的枝节让秦湄有些措手不及。
秦湄没有料到秦浣会在月钱上动手脚,而且和聚赌、放利牵连在一起……秦湄看着对面坐着的娇柔的秦浣,不得不承认甚至有些佩服这个妹妹了,小小年纪便能定下如此严密而狠毒的连环计,即便是自己早有防备,也被摆了一道。
回想起自己前世的天真无知,真是到死也不知道秦浣都干了些什么……
秦湄伸出手去摸索着桌上的茶盏,章嬷嬷连忙端起来放在他的手里。章嬷嬷轻微的点了点头,给了秦湄一个坚定的眼神。温热的茶盏握在手里,将暖意从指间传递而来。
秦湄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听到外间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时,竟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