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话音未落,挽云已经转过树后面去拿人。
树后吵架的二人被秦老夫人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转身便想走,却被挽云拿个正着。挽云直接将此二人带到众人面前,秦湄定睛看时,那丫环是后厨里专管传饭的二等丫环蕙仙,那婆子却有些面生。
蕙仙二人被挽云拿住已经心知不好,见秦老夫人一脸怒容,身后还站着秦湄和秦浣,吓得扑通便跪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俱是不知道刚才吵架的内容被听去了多少,不一会儿便是冷汗涔涔。
秦老夫人看也不看,只命挽云道:“将这两个眼睛里没主子的奴才给我带回去!”说完将手中的寿拐重重的向地上顿了一顿,也不理秦湄和秦浣,径自走了。
秦浣瞟了一眼面色复杂的秦湄,紧随秦老夫人而去,秦湄也只得跟上,一行人匆匆回到了秦老夫人的屋里。
秦老夫人房中的丫环尚不知发生何事,如往常般上了茶。秦老夫人也不急着审蕙仙二人,只是坐而品茗,态度竟有些悠闲。
秦湄见秦浣竟是安静的坐着,不似往日里只要拿住自己一点错处,便不依不饶的样子,心下越发肯定是秦浣在弄鬼。秦湄几次欲开口说话,在秦老夫人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之下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约摸半柱香时间,秦老夫人突然淡淡的问道:“湄儿,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秦湄在秦老夫人略显犀利的的目光下,丝毫不敢隐瞒,将自己发现的聚赌和放利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老夫人。
果然秦老夫人听完恨声骂道:“好啊!我竟不知这家里竟风气败坏到如此地步!挽云!去把林氏给我叫来!”
挽云领命而去,秦老夫人犹自骂道:“一个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都无法无天了!黑心肝的东西!”
秦湄见秦老夫人盛怒,心下也是惶恐。自己自作主张将此事瞒了许久,不知秦老夫人盛怒之下会如何处理会不会自己也要遭池鱼之殃。
偏在此时,秦浣一脸天真的说道:“祖母莫要动气,万事也比不上祖母的身子要紧。定是这起子奴才见祖母将家事都交给了姐姐,欺负姐姐年纪小,才敢这般的妄为。”
秦老夫人面色这才稍霁。
秦湄听着话头似乎不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秦浣接着说道“姐姐向来聪慧,这么大的事想必早就知道了,一直未曾向祖母提起,怕是另有隐情吧。祖母问问姐姐,不就真相大白了?”
秦湄心中暗道不好,没想到秦浣竟知道自己有意隐瞒之事。
秦湄本与章嬷嬷计划好,将府中聚赌放利作乱之人一网打尽,却不料此时秦浣将自己瞒而不报的事情揭破。秦湄不知道整个的计划中秦浣还知道多少事,一时之间骑虎难下。
若按照自己谋划好的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万一秦浣借机从中作梗,自己多日的筹谋便要付之东流了;但是倘若此时和盘托出,恐怕就要放过真正的罪魁祸首了……
秦湄最害怕的,还是被秦浣知晓整个谋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从而将幕后主使之人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这样一来,就算祖母是相信自己的,为了避嫌也不得不将管家之权收回。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
种种念头一瞬之间闪过,秦湄听见秦老夫人在问自己:“湄儿,浣儿说的是真的吗?”
秦湄略一犹豫,秦老夫人便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怒气更甚,问道:“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来早早的告诉我?!”
恰在此时,挽云带着林氏回来了,秦湄松了一口气。
秦老夫人先将秦湄的事情放在一边,对着林氏骂道:“你这管家娘子怎么当的?!下人中竟然有人胆敢夜半聚赌,还有人趁机放贷,你知不知道?连这都管不了要你何用?!”
林氏心里暗暗叫苦,这些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刚发现时她便悄悄把消息透露给了章嬷嬷。章嬷嬷只说大小姐知道了,让她不要再告诉别人。可是近两个月了,大小姐一直按兵不动,也不说预备将此事如何处理。她一个做下人的,哪里敢自作主张。
林氏也知道此事严重,只是大小姐已经吩咐下来,不准再提此事,她便也没来回给秦老夫人;如今却又因为没将此事告诉秦老夫人而挨了一顿骂。林氏心中叫苦不迭,眼下又不能当着秦湄的面,说一切都是秦湄吩咐的,只得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此事我确实知道,也向大小姐禀告过,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给我说!”秦老夫人怒道。
秦浣软语安慰林氏道:“你不用害怕,有什么便说什么,将实情说出来,有祖母会给你做主呢。咱们家终究是祖母说的算,旁人的话你不必理睬。”
秦湄冷笑。旁人的话?这林氏是府中所有下人的头儿,能让林氏乖乖听话的,不过府中这几个主子而已。秦浣这话,简直是指名道姓的说秦湄威逼利诱了林氏来撒谎。
秦湄不客气地说道:“妹妹这话说得对,一切都有祖母做主,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秦浣被秦湄的话一顶,委屈的说道:“我不过是让林氏实话实说,姐姐你怎么生气了……”
秦湄本来是恨秦浣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却被秦浣曲解成自己做贼心虚。不过秦浣的这点小心思小手段,在现在的秦湄面前可算不上是什么。
秦湄看着秦浣,微笑着说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曾生气了?妹妹如此大惊小怪,难不成我说的‘旁人’和妹妹说的‘旁人’不是一个意思么?”
秦浣只得说道:“姐姐说的是呢,自然是一个意思。”
秦老夫人不耐烦听这两姐妹拌嘴,指着林氏喝道:“还不快说!又没有人堵了你的嘴!”
林氏吓得一颤,连忙说道:“是!当时奴婢知道有人聚赌,但是并没查出来带头之人是谁,便将此事告诉了大小姐。大小姐说,若是当时便发作了她们,只恐抓不到那个带头之人,不能根除此事,因此便暂且按捺下来。至于有人借此事在府中放利,是奴婢昨日才知道的,也是一样的告诉了大小姐。”
秦浣冷笑一声,说道:“祖母,孙女觉得这根本说不通。依孙女看来,聚赌这种事,发现之时便要下手捉拿,方能人赃并获。就算跑掉了带头之人,一个一个审过来,自然能找到那人是谁。何必一拖再拖,反而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话音未落,秦湄朗声说道:“妹妹这话,真是大错特错。”
秦浣不忿,看着秦湄说道:“姐姐这话,妹妹不解。妹妹的话哪里说得不对,还请姐姐明白的指出来。”
秦湄说道:“祖母明鉴,拿人事易,可拿了人之后怎么问出来带头之人却难。我们不能随便用私刑,一个一个审过来,又慢又不易出结果。更可况万一其中有人素来不睦,借故攀咬,诬告他人,又该如何?家中仆人众多,审到何时方才能完?到时候不仅冤枉了好人,还会带坏家中风气。”
秦老夫人点点头,示意秦湄继续说。
秦湄得了秦老夫人鼓励,继续说道:“因此孙女才不动声色,只装作不知此事,准备伺机拿下那带头之人。这些人以为无人知道,越来越放肆,孙女才能知道夜间聚赌的几个带头之人分别是厨房和门房几个管事的婆子,以二门的周大娘、厨房的徐婆子和花园的方婆子为首,是最大的庄家。”
秦湄端起茶碗,略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孙女本以为此事到此便完了,不曾想之后更是发现有人借机放利。孙女虽不懂事,却也知道放利一事事关重大,因此不敢再隐瞒,今天上午知道了此时,便马上来回祖母。”
秦老夫人皱眉问道:“你可曾查到放利之人是谁?”
秦湄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孙女现在已经猜到这人是谁,只是没有证据,不好妄言。”
秦老夫人沉吟片刻,说道:“你且说来。横竖今日必须要将此事做个了结,你说此人是谁?”
“是六婶,妹妹的奶娘。”秦湄面无表情的说道。
秦浣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怎么可能?!六婶怎么可能放利钱?!况且她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秦湄听见秦浣如此说,知道她最终还是落入自己计划之中,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六婶是没有这许多银子。六婶只是负责将钱放给府中借贷的下人,背后出钱得利的人是朱氏!”
秦浣勃然大怒,大声说道:“你!你这是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说朱氏出的钱?”
秦湄面色不变,看着秦老夫人说道:“所以孙女刚才才说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妄言。但是孙女敢肯定,背后出钱的人一定是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