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不光带来了账房的简氏和徐婆子,手中还抱着一个小箱子,箱子上的铜锁明晃晃的。
简氏和徐婆子一见地当中跪着的蕙仙和马婆子,登时脸色灰败,明白是月例银子之事东窗事发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挽云将箱子放下,说道:“老夫人,奴婢将这两个月账房里大大小小事务的账册一并带过来了。”
秦老夫人问也不问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说道:“先把她们几个都给我带到茶房去!找人看着她们,互相之间不许说话!”
听了秦老夫人的吩咐,早有几个忠心的健壮仆妇上来,一人架起一个便往外拖。蕙仙和马婆子将自己所知全部都招了出来,也不那么害怕,半架半拖的也就走了。简氏和徐婆子不又是心虚又是害怕,一个劲的大声求饶,脸上涕泪横流,十分难看。
秦老夫人不耐烦道:“去,堵上她们的嘴,没得叫人心烦。”于是简氏和徐婆子二人直接被捂了嘴拖了下去,捆在茶房里。
秦老夫人命挽云将府中下人月例银子的账册拿上来。挽云接过林氏的钥匙,当着众人的面开了箱,在一堆账册里面翻找了一下,将其中一本递上去。
厅中众人的眼神,都盯在这本薄薄的账册上。随着秦老夫人一页一页的翻着,秦湄看着秦老夫人古井无波般的脸色,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半晌,秦老夫人似是累了,将账册扔进秦湄怀里,说道:“湄儿,你自己看吧。”
秦湄小心的一页一页翻看下去,突然指间剧烈的颤抖起来,如风中的秋叶一般,目光死死盯着其中一处,脸色苍白。身后的章嬷嬷和杏遥,也是脸色剧变,张口结舌。
秦浣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说道:“怎么了,姐姐?可是发现什么证据了?”
“这不可能!”秦湄的脑中也如同账面上一样,一片空白。不仅仅是厨房,还有其他几处,所有应该领完月银签字画押之处俱是一片空白!
秦湄厉声喝道:“去把简氏给我带来!我要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简氏踉踉跄跄的被带进来,嘴里塞着破布,双手被捆在身后,呜呜咽咽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章嬷嬷上前抽了破布,简氏哭叫着:“求老夫人开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湄怒道:“你住了嘴!我有话要问你!”
不知简氏是吓得还是没听见,只顾着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竟是没理会秦湄的话。
秦湄听见秦浣“嗤”的一声冷笑,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给了章嬷嬷一个眼色。
章嬷嬷会意,扳过简氏的肩膀,“啪啪”就是两巴掌扇在简氏的脸上。简氏这才清醒了过来,不敢再做声。
秦湄强自压着怒气,问道:“你将这两个月里,府中各处下人所领的月钱,详详细细的说给我听!”
简氏听秦湄如此问,神色慌张,眼神不敢与秦湄对视,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说道:“老夫人明鉴!此事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大小姐的主意!大小姐的话我不敢不听啊!是大小姐不让发月钱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看向秦湄,眼神有惊讶有疑惑更有幸灾乐祸。秦湄如遭雷击,呆立半晌,怒道:“你竟敢信口雌黄!我何时说过这些话?!你收了谁的好处,竟然诬陷我!你好大的胆子!”
简氏瑟缩着肩膀,似是害怕到了极点,不住的磕头,嘴里只是反复念叨着“不关我的事……”
“湄儿,你稍安勿躁!”秦老夫人看着秦湄有些失态,提醒了一句。
秦湄闭了眼稳定了一下心神,向秦老夫人分辨道:“祖母!我真的没有!孙女从没做工这样的事,祖母你要相信我啊……”
“姐姐是秦府大小姐,家里的主子,你没做过的事,谁能冤枉得了你呢!姐姐你说是吧?”秦浣找准机会插嘴道:“姐姐可别生我的气啊,我不过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至于此事究竟和姐姐有没有关系,待会儿祖母自会查明。姐姐既然从不和奴才下人拉拉扯扯,自然是不怕查的,是不是啊?”
秦浣这一席话,正是秦湄刚才教训她时所说的,此刻却被她拿来反将秦湄一军。
秦湄实在是恨极了秦浣无事生非挑拨离间的嘴脸,此刻也懒得再和她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直接说道:“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多嘴!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秦浣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对简氏说道:“你说是大小姐吩咐你的,可有证据?大小姐是何日何时吩咐你的,此时还有没有旁人知晓,统统给我说!”
简氏一哆嗦,说道:“是!大约是一月之前,大小姐吩咐了我,从那日起悄悄的将府里月钱停了,什么时候再放,大小姐说自会有人告诉我……”
秦老夫人见简氏说得吞吞吐吐的,神色又犹豫不决,像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似的,看了一眼挽云。
挽云便指着简氏喝道:“快说!主子面前说话还这样不清不楚的!仔细你的皮!”
简氏赶紧继续说道:“我便按照大小姐的嘱咐,凡是来领月钱的,都找借口将日子向后推。几天前……几天前是上个月放月钱的日子,我见大小姐并未派人来和我说明,我便依旧没往下发。此事只有……只有大小姐和我知道,没有旁人知晓。”
秦老夫人听了简氏的话,面露讥诮之色,说道:“胡说!既然没有旁人知晓,如今怎么连府中的二等丫环和烧火的婆子都知道的?眼看着阖府的人都知道的了,我看你分明是在撒谎!在不说实话,就捆了送去官府!”
简氏这回吓得都快把自己给抖散了,连连磕头,说道:“小人不敢撒谎!此事原是没人知晓的,只是厨房的徐妈妈来问了好几次,我见实在瞒不下去了才告诉的她,至于旁人怎么知道的,小人实在不知!”
简氏说着看了一眼身边凶横的章嬷嬷,小声的说:“可能……可能大小姐身边的心腹之人也是知道的吧……”
秦湄被简氏的话气的两眼发黑,怒骂道:“章嬷嬷!还不给我掌这背主忘恩的刁奴的嘴!”
“且慢!”秦浣出声阻止道:“姐姐今日脾气大得很啊,只怕姐姐气昏了头,连咱们家的规矩都忘了吧,我可记得咱们家可是从不给下人奴才上私刑的,是不是啊林氏?”
被点到名字的林氏一缩头,心道真是晦气,也不敢答应,只是低头躬身。
秦老夫人深深看了秦湄一眼,说道:“将徐婆子给我带来。章嬷嬷,你也回去伺候湄儿吧。”章嬷嬷不做声回到秦湄身后站好。
秦老夫人看着不住的冒冷汗的徐婆子,冷冷的问道:“徐婆子,厨上的月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婆子也说了一遍,和简氏的话差不多,秦老夫人看了看挽云,挽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刚才这二人并没有私下交谈串供的机会。
“满口胡言!”秦老夫人突然喝道:“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不来回我?你们这些欺上瞒下的奴才!林氏!叫你男人带了人过来,将简氏和徐婆子送去官府!”
简氏见秦老夫人发怒,林氏又要领命而去,顾不得在主子面前,抱住林氏的腿哭求道:“都是大小姐不让说的啊!奴才不敢不听大小姐的啊!求老夫人饶了奴才吧!求老夫人饶了奴才吧……”徐婆子也跟着大哭起来,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简氏哭了半天,见秦老夫人还是不信,似是下定决心般一咬牙,放开林氏,膝行至秦老夫人面前,说道:“求老夫人手下留情!此事还有内情,奴婢全都说,只求老夫人不要将女婢送去官府!”
挽云喝道:“大胆!竟敢跟主子讨价还价!还不快说!”
简氏说道:“实在是因为大小姐手里有我的把柄啊!大小姐吩咐暂时先停掉月钱之后,将这两个月的银子都拿走了。大小姐知道我晚间也去赌钱的事,因此威胁我不许将此事说出去,还要将我作为带头的庄家送到官府去!”
此话一出,满厅皆静。
半晌,秦浣突然说道:“祖母,孙女知道那个放利钱赚私房的人是谁了。”
秦浣指着秦湄,一字一顿的说:“就是姐姐!”
秦湄听了秦浣的话,手用力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用力到泛白,硌疼了手也不曾发觉,说道:“祖母,孙女绝没有做过此事。妹妹的话纯属无中生有,孙女认为应当追查下去,找到那个真正作怪之人!”
秦浣轻轻摸着手里的帕子,冷笑道:“还有什么可查的,事实不就摆在眼前了吗?”
秦湄看着秦浣,说道:“你给我放清醒一点。你有何证据,说是我放利钱?”秦湄动了真怒,一句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了森然的冷意。
秦浣站起来,对着秦老夫人一福身,说道:“祖母,刚才简氏也说了,吩咐停掉月钱的人,是姐姐;将钱拿走了的人,也是姐姐。只是我想着,姐姐拿着这一笔钱,要做什么呢?姐姐这两个月都不曾出门,何况这钱眼下是拿走了,终究还是要还回到账房的。又不是姐姐自己的钱,她何必拿着不松手呢。偏偏又在此时府中又有人放高利贷取利,说是巧合,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