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以前的旧账簿保存的不慎妥当,已经是残缺不全的了,记载上也有颇多的错漏之处。有些嫁妆明明都在,但是账簿上却寻不到名字;还有一些是有名字记档,却不在库里的。至于那些数目不符或者干脆没有数目记载的,反倒是小事了。
秦湄对照着逐一看去,这些库里少了的,有的是在自己房里摆着,有些砚台镇纸之物想是秦正则拿去用了,还有一些秦湄依稀记得是在朱氏手里。再剩下的,秦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秦湄参照着旧账簿,将库中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份名册,交给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翻着看了看,点了点头,又将账簿给了秦湄,说道:“有了新的,那旧的回头就烧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林氏笼了个火盆,当着秦老夫人和秦湄的面将那旧账册烧的一干二净。
秦老夫人又说道:“湄儿,这新的账册你就先收着吧,回去抽空再录一册送到我这边。家中这间库房的钥匙只有两把,我这儿一把,另一把在你父亲那里。只是这钥匙现在还不能给你,等你大些再说吧。祖母先替你保管着,等你出阁的时候一并给你带了去。”
秦湄眉目间似有不忿之色,说道:“祖母,这库中的东西照账册上分明就是少了许多,我记得有好几件都在朱氏那里!分明是……”
“湄儿!”
秦湄住了口。
秦老夫人看了她的神色,也是心疼,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啊,你母亲当年便是个脾气软,耳根也软。这少了的东西,多半想必是她不知什么时候赏了朱氏的。”
秦湄喃喃的说:“那都是母亲的东西……我替母亲觉得不值……”
秦老夫人说道:“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的……好了,那朱氏是什么身份,你也犯不上为了点不值钱的玩意和她计较。”
既然秦老夫人如此说,秦湄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等林氏将库房收拾完了,秦老夫人亲自将门锁好,由秦湄和林氏扶着回了房。
秦老夫人觉得有些乏了,说道:“我歇一会儿,你若是累了也回去躺一躺,晚上也不用过来了。”秦湄应了,服侍秦老夫人躺下后,和林氏一起离开。
秦湄给林氏道了辛苦,唬的林氏连说“不敢不敢”。
正巧此时有个小丫环来寻林氏,林氏便先行一步。秦湄独自往回走,走走停停,一路上想着心事。
杏遥和杏浓见秦湄回来时脸色不对,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为什么。
秦湄也不说话,自己坐在书桌前誊抄那份新的账册。
秦湄的字是闺阁女儿们习的簪花小楷,字迹是一派的**婉转。只是秦湄写着写着,笔锋越来越凌厉,下笔也越来越重,捏着笔杆的手竟是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啪”的一声,秦湄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掷向案上!
屋内的丫环俱是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杏遥见秦湄手上衣服上俱是淋漓的墨汁,案上更是一片狼藉,连忙指挥一个小丫环去打热水,自己先拿了帕子给秦湄擦手。
那小丫环腿脚很是利索,不一会儿就打了热水来。秦湄洗了手,神色还是有些恍惚。
杏遥不知秦湄为什么生气,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惹得秦湄更加不快。
半晌,秦湄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是倦了般说道:“我去歇一会儿,杏遥,你把桌上的那本账册给我拿来。”
杏遥拿了那账册,按秦湄的吩咐将其锁进了一个匣子内,又将匣子放进了秦湄的衣箱之中锁好。待秦湄躺下了,杏遥示意屋里的一干人等都出去,轻手轻脚的将书案收拾了。
杏浓等得杏遥出来,小声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什么突然就生这样大的气?可是因为……”杏浓没再说下去,而是用手比了个二。
杏遥摇摇头,说道:“别瞎猜了,我不知道。”
到底是章嬷嬷见多识广,对杏浓说道:“等会儿大小姐醒了,你用温水将玫瑰卤冲一壶,撞在那个透明的水晶壶里,再找个相称的杯子,给大小姐送去。这玫瑰是平气的,大小姐生了这样大的气,一会儿起来了喝上一点,总比吃那些苦森森的药丸子强。”
杏浓点点头,蹑手蹑脚的去了。
秦湄躺在床上,心思不住的翻滚。白日里看了账册,秦湄只一眼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只是碍于秦老夫人在场,不能发作,不得不强自将恨意按捺下去,以至于一瞬间神色僵硬,心神不宁直至现在!
秦湄和秦老夫人所说的,因为朱氏不知如何私藏了凌霜华的东西,不过是一个敷衍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秦湄自己知道,并且无法向任何一个人言明!
秦湄前世出嫁之时,除了秦府给准备的嫁妆,更是一并将凌霜华的嫁妆都带了去。这是前一世秦老夫人去世前留下的话,连秦正则也不敢违背。
秦湄眼见着库房内数十口箱子便觉得不对劲,等到查了帐之后更是明白,原来前世带出门的全部嫁妆,尚不及凌霜华留下来的的三分之一,还都是些不甚精致华贵、粗大笨重的东西!种种精致的头面细软,一件也无!
秦湄这才明白过来,当年朱氏都干了什么好事!
秦湄想到自己前世在夫家收到的冷遇,婆母对自己横竖就是看不顺眼,以及在秦浣进门后,对这个姨娘的热情有加,一下子全明白了!
朱氏一定是私吞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并将之给了秦浣!可笑自己不仅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为此一度很感激朱氏,当真是愚蠢之极!
这一对贪心不足阴险狠毒的母女!秦湄对于秦浣和朱氏的恨意,又一次达到了顶峰。
秦湄回想起当年自己出嫁之时,朱氏一口咬定将全部的东西都给自己带上了。秦湄不知道秦浣母女两个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开始打这批嫁妆的主意,甚至不知道现在库中的这些,是不是凌霜华嫁妆的全部。会不会已经被朱氏给拿走一部分了呢?
秦湄被此事搅得心烦意乱,上一世的记忆和今生的事情混杂在一起,让人头疼欲裂。
秦湄记得,自己前世出嫁之前,朱氏已经是姨娘了。秦湄虽然不知道前世朱氏是用什么方法霸占了凌霜华的嫁妆,但是可以肯定此事必定和朱氏脱不了干系。嫁妆是不会不翼而飞的,不是给秦浣带上了,就是留在秦府之中。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被这对母女给受用了!
那时虽然祖母已经去世了,可是祖母早已将库房的钥匙给了自己,只是自己一直未曾去库房里看过,可见就是朱氏用了什么手段偷龙转凤……
秦湄眼前一亮,想起今天白天里秦老夫人说过的话,父亲手里是有这间库房的钥匙的!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朱氏必定是拿到了父亲手中的那把钥匙,趁着自己不注意,将值钱的物事一扫而空!或者是父亲做主,将嫁妆一分两半,平分给自己和秦浣,父亲不懂这些,朱氏却是懂的,于是借机使了手段,坑了自己。
秦湄之所以格外在乎这笔嫁妆,其值钱之处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是母亲给自己留下来的念想,能保自己衣食无忧的护身符!可是自己却没能保住这唯一的指望,更是凄惨死去……
想到此处,秦湄的恨意几欲冲破胸膛!秦湄只觉得胸中烦闷几欲作呕,只想大喊大叫几声,不得不坐起来用力喘了几大口气,方才觉得好些。
眼下秦湄还不能确定的是,秦浣和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按理说秦浣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要知道这些连自己当时都不甚了解的事,只能是朱氏告诉她的。毕竟朱氏时凌霜华的陪嫁丫环,凌霜华带了多少嫁妆,值钱的又是哪些,朱氏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秦浣心机颇深极有城府,她能想到这些吗……
还是说,先动了心思的是秦浣,而后去怂恿朱氏,母女二人一起害了自己?
秦湄越想越乱,烦躁不堪,索性不再去想它。其实当年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自从重生的那一刻起,秦湄就不会再放过这母女二人。前世秦浣和朱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秦湄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为母亲,为自己,秦湄要这二人自食苦果!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秦湄要让这母女二人知道,什么叫做报应!
眼下这笔嫁妆还在祖母手里,自己手中又有最新辑录的账册,不论是谁动了歪心思,只要稍有动作,自己都能发觉。
秦湄才不相信母亲会赏给朱氏那么多东西,如果猜的不错,十有八九是朱氏软磨硬泡,从秦正则手里得来的。
这样也好,眼下有了账册,先由得她去,到时候抓她个人赃并获,让她无从抵赖!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将母亲的东西夺回来!
秦湄这样想着,心下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