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到了秦湄这边,见还站着一屋子的人,心中暗暗得意,也有些尴尬。她本来就存了杀杀秦湄威风的心思,没想到莺儿不中用,秦湄也没那么好欺负。
朱氏站在堂屋中央,略略一福身,勉强给秦湄行了个半礼,说道:“大小姐,我来领月钱。”
秦湄稳稳当当的坐着,见朱氏猖狂,也不叫坐,说道:“你来的正好,老爷屋里一共是多少月钱,你和莺儿算明白了吗?”
朱氏只得站在地下回话,说道:“一共是九两,我是每个月五两的例。”
“哦?”秦湄端起茶碗,也不喝茶,只是在手里捧着,突然问管家娘子林氏:“林氏,你给我说说,咱们家的月例银子是怎么定的?”
林氏不敢怠慢,连忙出列:“回大小姐的话,咱们家的规矩是:老夫人每月四十两,老爷二十五两,夫人二十两,嫡出的少爷小姐十二两,庶出的少爷小姐六两,姨娘五两,通房丫环二两半,一等丫环二两,二等……”
“够了。”秦湄打断林氏的话,看着朱氏笑盈盈地说:“你可听清楚了?”
朱氏也笑着说道:“哎呦我的大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领着五两银子那会儿,大小姐你连话还说不明白呢!”
章嬷嬷听出朱氏这是在暗讽秦湄,心里啐了一口,暗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秦湄如何听不出来,只是秦湄心里明白,此刻自己若先动怒,便是落了下乘。秦湄按捺这怒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头向林氏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在人情世故上不大通,既然祖母把这档子事交给了我,我也只按府中规矩办事。”
林氏哪里敢应,连连说道:“大小姐这是说哪儿的话。自然是大小姐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
朱氏面上有些挂不住,也收了那假模假样的笑,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大小姐你要知道,我自打生下浣儿,领的便是五两银子。这可是先太太吩咐的,这十几年一直是这样,老夫人也不曾说什么。大小姐要立规矩,找人做筏子,好歹也要顾念老夫人和先太太的面子。”
秦湄面色一沉,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氏说道:“我哪儿敢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提醒大小姐,好不好也要问问老太太的意思。秦府里安安稳稳这么些年了,咱们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家,何苦为了点银子惹人笑话。”
秦湄怒不可遏,反手摔了账本子:“难不成你觉得是祖母和母亲乱了府里的规矩不成?你好大的胆子!”
“我明白的告诉你,府里几十年的规矩是什么样,到我这儿便是什么样!有什么不妥,我自然会去和祖母说明,你是什么东西,也在这里大呼小叫?!”
“我好不好,也是主子说话办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我秦家就算破落了,也轮不到你一个通房丫环来当家!”
朱氏气的面色青白浑身打颤,指着秦湄“你”了半天,秦湄看了章嬷嬷一眼,章嬷嬷会意,快步上前一把拍下朱氏的手,反手一拧,朱氏吃不住痛,直接坐在了地上,破口大骂:“放开我!你这老不死的!你瞎了眼不看看我是谁……”
“章嬷嬷,你放开她。”秦湄猛地将茶盏掼在朱氏面前,“啪”的一声脆响,瓷片飞溅。众人俱吓了一跳,不敢作声,朱氏的脸上被泼了半盏茶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滴。
朱氏拿了帕子胡乱擦着脸,闭上了嘴。
秦湄看着朱氏,冷冷的说:“林氏,我再问你!此种情况,应当如何?”
林氏连忙回道:“下人议论主人者,掌嘴十;当面顶撞并出言不逊者,掌嘴二十,并罚三个月月钱;妄图残害主人者,一律发卖。”
“你可听到了?再骂就拖出去掌嘴二十!”
“我警告你,最好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还不是姨娘呢,少在这摆主子的谱。我再提醒你一句,就算是姨娘,也不过是半个主子而已,也轮不到在我面前放肆!”
“今日之事我看在父亲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不然的话,几辈子的老脸可都顾不得了。”
“这么些年白领了这许多银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啊?!”
“自己放尊重点,真要按规矩办事,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朱氏被秦湄刺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平时里指桑骂槐的劲头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行了,你也别在这站着了,领了月钱就回去吧。”秦湄压根就没把朱氏当回事。
账房把一个装了六两半银子的荷包塞在朱氏手里。
朱氏就这么站在堂屋中间,想要再说什么,也没人来理睬她。朱氏拿着六两半的银子,觉得这银子重的都拿不起来,真想直接扔到秦湄的脸上去,可又舍不得银子,最后一咬牙,转身走了。
香雪领了银子本来是要直接回房的,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走便赶上了这一场风波。眼看着朱氏走了,香雪才回到了秦浣房里。
“怎么回来这么晚?”秦浣不耐烦的问。
香雪不敢隐瞒,源源本本的告诉了秦浣,劝道:“二小姐,你快给想个办法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秦浣把茶碗一合,重重放在小几上,许是用力过猛,一碗茶都倾了出来。
香雪连忙拿了抹布来收拾,又给秦浣换了一碗热茶。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惹事,你看她听吗?还当着众人的面和秦湄那贱人吵,吵什么吵?!事后告诉父亲不也是一样的吗?!真是蠢货!”
“她以为能给秦湄个下马威,也不动动脑子,秦湄能怕了她?!”
“本来这银子领的就名不正言不顺,还不知道收敛。如今正好被秦湄抓住她的把柄,还怎么找得回来?!”
“秦湄这贱人病了一场倒也学得精了,专一会拿规矩道理压人。偏她还不知死活的往上撞!”
香雪看着秦浣发了一通脾气,也不敢劝。
“你去告诉她,这事就这么算了,不许她再闹,不然我也帮不了她!快去!”
香雪得了秦浣的吩咐,急匆匆的去了,秦浣恨得直咬牙:秦湄!贱人!……
秦湄也没打算瞒着,放完了月钱一径去了秦老夫人房里、秦老夫人早就听挽云说了一遍事情的原委,忍不住叹气道:“你这丫头,真是……”
秦湄笑着说:“祖母是知道孙女的脾气的,何况那朱氏也太不尊重了些。再说孙女也没责罚她什么,没罚了她这个月的银子,也没掌她的嘴,孙女自认为已经很宽宏大量了呢。”
秦老夫人无奈,点点头说道:“是了是了,这下气撒够了没?我可还要告诉你一句,一个朱氏便罢了,可别给我闹得鸡犬不宁的。”
秦湄笑道:“孙女理会得!朱氏犯错已经罚过了,没什么牵连;何况朱氏不过一个下人,和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祖孙二人正说着,门房上有人来回话,说:“老夫人,大小姐,顾府送了帖子来。另外还有两个人也一起来了,老爷那边已经去回话了,还有一位娘子,看穿戴上是有些身份的,说是要来给老夫人磕头。”
“哟,这时候能有什么事?不年不节的,下个帖子便罢了,怎么还打发个人来……快请进来吧。”
不多时顾府的人便进来了。秦湄打量顾府来人,见其穿衣打扮颇有些类似管家娘子林氏,心下想着这人十有八九是顾府的管家娘子了。
果然那妇人给秦老夫人磕了头,说道:“请老夫人的安,请大小姐的安,奴婢是顾府的的管家娘子孙氏。”说着将帖子递了上去。
秦老夫人身边挽云接了帖子,秦老夫人便命人看座,那孙氏也不推辞,虚坐了回话道:“我家夫人说,府上和我们家交好,按理应该亲自来下帖子才是,只是这几日实在是身子不爽快,万没有怠慢的心思。”
秦老夫人看了帖子,也乐了,把那帖子递给了秦湄,笑道:“这是哪儿的话。你家大小姐定亲了,这是喜事!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好好养着身子,花妆那日我准去!”
秦湄结果帖子仔细看了一遍,也是又惊又喜,说道:“顾姐姐定亲了?恭喜恭喜啊!”
那婆子也笑道:“得了老夫人这句话,奴婢回去也好回话了。奴婢这就就不叨扰了。”说着便要退下。
秦湄连忙让杏遥去取了五百钱,交在这婆子手里,笑道:“烦你老回去帮我给你家大小姐传个话,就说我过几天去看她,方便的话便在家等我。”
“谢大小姐的赏!奴婢一准儿把话带到!”
一路上自有人把顾府的人好生送出去不提,秦湄却是高兴地不得了。按照秦湄的记忆,顾晚汀的丈夫不仅温柔体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也甚好,让秦湄羡慕不已。
秦湄不知这一世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打定主意要看看顾晚汀的夫君还是不是前世里的那个人。
秦老夫人看秦湄那样子也撑不住笑了,说道:“你看你高兴的,知道的说你和顾大小姐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定亲的是你吧。”
秦湄只好“羞涩”的说:“祖母专会取笑我。”
等了几日,秦湄找了个无事的日子,坐车去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