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嫽?”
刘彻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位镇定自如的少女,眉宇间竟带着男子般的果敢睿智,不由得另眼相看起来。
又看看那温宁,虽然温婉端庄,有大家闺秀之范,却也恰如众多大家闺秀一样的一身娇弱,相比之下,顿分差别。
而他需要的,当然是行事果断、富于谋略的助手。
在这一点上,冯嫽明显远远比温宁适合。
但是……既然是作为和亲公主而去,相信乌孙国王更喜欢的,是如温宁一样的娇柔女子。
只有迅速取得乌孙国王的喜爱和信任,一切才有可能。
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见刘彻久久没有下文,冯嫽偷偷抬起投来望了一眼,却瞥到刘彻脸上的那一抹犹豫,心里顿时有了思量,又将乌孙的现状与刘解忧和那匈奴公主之间的利害分析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强调道:“请陛下准许婢子继续前往乌孙,协助解忧公主!”
冯嫽虽为侍女,但有胆有识,具有非凡的才干和远见,刘彻自然不会拒绝她这个请求的,但封温宁为公主的圣旨刚刚颁下,哪有收回之理?
望着殿前的两人,一个明爽聪慧,一个知书达理;一个为侍女,一个为大家闺秀,恰是不二的绝配!
心里有了决定的刘彻顿时露出轻松的笑意,愉悦道:“冯嫽,念你忠心一片,朕自然不会驳回你这个请求。你和温宁先住于宫中几日,待一切准备妥当了,你们俩便一同前往乌孙,阻止匈奴的阴谋,以继我大汉和乌孙两国的友好关系。”
刘彻的这番话如一声平地惊雷,猛地在冯嫽和温宁两人心中惊响。
冯嫽下意识地望向温宁,见温宁脸色虽还如方才一样平静,身形却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有些气馁。
到底是来迟了!
殿中沉寂了几秒,这短暂的几秒却犹如一年那样漫长。
温宁终于从殿旁缓缓地行至殿中央,双眸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是那声音依然淡淡的轻柔,“民女领旨。只是此去乌孙,怕是再回无望,故民女恳请陛下,请容民女出宫,与家人共度这最后几日的天伦之乐。”
寥寥几句,将背井离乡、故居他国只苦和与家人永别的悲凉渲染得极为浓烈,刘彻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但也是血肉之躯,哪能不动容,再者,圣旨已下,前往乌孙已成定局,而温宁也不是犯人,自然不需要囚禁在眼皮底下。
所以刘彻也只是略微思考,便同意了下来,“也好,如此你便和冯嫽一起出宫去吧。冯嫽,趁着这几日,你也和温宁彼此熟悉熟悉,将来彼此也好有个照顾。”
“喏。”冯嫽恭敬地应了一声,两人又双双行了礼,才退出了温室殿。
殿外**开始蔓延,望着不远处那光秃秃的树枝隐隐冒出新芽儿,冯嫽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愧疚道:“温娘子,对不起,我来晚了。若是来早一点,陛下的旨意还没宣,可能就会有挽回的机会吧。”
听到这话,温宁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惊讶道:“你……是为了救我而来?”
冯嫽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一半算是吧。”
听着这似是而非的答话,温宁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对她的身份也开始有了些怀疑,“你……不是解忧公主的侍女?”
冯嫽轻声浅笑,“方才我在殿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从回到长安,我就一直在寻找机会返回乌孙。只是,我今天会入宫来,是因为一位高人相求罢了。”
“高人?”
冯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陛下要送你去乌孙这个消息,是他告诉我的。”
温宁低头沉思着,细细将自己认识的人都过滤了一遍,似乎要猜测出来冯嫽口中的那位高人是谁。
冯嫽见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道:“温娘子,别想了,我们快回去找你家人吧。”
从回到长安开始,温宁和温儒昌等人便分开了,温宁也不知道家人会被安置在哪里,听着冯嫽的提醒,她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急切地想见到他们,便连连点头道:“我们快回去。”
出了宫门,却没想到那送她进宫的马车还在等候着,温宁顿时松了一口气,急急地上前去,问道:“请问方家,可知我父母现被安置在何处?”
那车夫是官兵吩咐再次等候着的,就是要等温宁出来,好送她去温儒昌等人的安身之处,自然是知道温儒昌等人在哪里的,便点头:“娘子请上车,小的这就送两位过去。”
语音刚落,身后却忽然传来慕容景洲急切又惊喜的声音:“宁表妹!”
温宁循声抬头望去,恰好看到慕容景洲急急地向她跑来,转眼已经到了跟前。
她有些不自在,低声问道:“慕容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来接你回府!”
闻言,温宁顿时更加尴尬了,双手也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回府,回哪儿的府?温宁在长安,已经没有家了。”
慕容景洲却摇摇头,“温府的房契,在我这儿呢。自从你们走后,我一直吩咐下人细心打扫着温府,就等着有一天你们回来,可以立刻入住。”
得知当初温府的房子之所以可以在短时间内以高价变卖出去,竟然是因为卖家是慕容景洲,温宁惊讶不已,惊呆地望着慕容景洲,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见到温宁回来,还安然地出了宫,慕容景洲哪里想花费时间跟她谈这些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侧了侧身伸手向那车夫招了招,“快来,送宁表妹回去接姑父和姑姑,然后我们一起回温府!”
冯嫽自慕容景洲来了后便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出声,从慕容景洲望温宁的眼神中她便可以看出来,这位温娘子口中的慕容公子必然是对温宁有意,而且是很深的情意。
只是温娘子似乎对他并无多过的好感?
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欣喜的笑容,恐怕他并不知道,今上的那道圣旨吧。
若是他知道温娘子即将要远赴乌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如此刻一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