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里太焦急,刘据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急急地就冲进椒房殿,见赵钩弋也在,才稍稍收敛,礼貌地道了一声“赵夫人”。
赵钩弋轻轻点头回礼,笑道:“想来太子殿下如此着急地来找皇后,也是为了温宁之事吧。”
刘据怔了怔,“夫人也是为温娘子而来?”
记忆中,这位赵婕妤一直极少与阿母来往,除了必要的请安,她也是极少在宫中行走,是以他对这个当今备受盛宠的新妃的印象,除了性子冷淡便只剩下孤僻了。
却没想到,她也会为了温宁的事情来找皇后。
赵钩弋又是轻轻点点头,细声道:“既然太子殿下来了,我就不在这里碍着了。相信,有太子在,我来不来也无所谓了吧。”轻笑一声,她便福身行礼:“女妾告退。”
有赵钩弋在,刘据确实有些放不开,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外后,刘据顿时又焦急起来,央求卫子夫道:“阿母,那乌孙是何等艰苦之地,温娘子如何能忍受?阿母一定要劝劝阿翁啊。”
卫子夫却当下就沉了脸,喝道:“你身为太子,却只知道儿女情长,三番四次为了一个女子失去理性,你要让你阿翁怎么看你?好不容易才缓解了你们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在这个紧要关头,你还要不识好歹地硬撞上去吗?”
“可是……”
听着卫子夫的责骂,刘据有些讪讪的,却还想要争取,卫子夫见状,顿时怒从中来,挥手就打断他的话,“这事情我不会插手,你也最好别插手!”
本来方才赵钩弋来的时候,她也是有心私下劝说一下刘彻的,但是如今见刘据为了一个温宁总是这样魂不守舍,不禁开始担心日后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又惹恼了刘彻。
原本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如今依然还有些微妙的异样,她又怎么可能还纵容刘据这样胡乱而为。
毕竟温宁不会再有机会成为太子妃了!她巴不得温宁走得远远的,如此刘据就不会再有念想。
刘据终究想不明白卫子夫为什么会忽然如此动怒,还想开口说几句,卫子夫却抢先开口,“倚华,送太子回宫!”
倚华应声而入,恭敬地低着头,“太子殿下,请。”
刘据望了望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卫子夫,终于妥协,也不看倚华一眼,“本殿下自己会回去。孩儿告退。”
望着刘据有些落寞的背影,倚华有些于心不忍,壮胆问卫子夫道:“皇后明知道江充有心设计温宁娘子,为什么还要……”
卫子夫长叹一声,“现在让刘据伤心,总比将来让据儿在朝中举步维艰的好。”
她虽然身居**,也也不是个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江充与刘据一直都有嫌隙,只怕他正等着太子自乱阵脚,好在刘彻面前告状挑拨呢。
她身为母亲,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据步步踏进江充设下的陷阱。
就在太子无功而返的时候,载着温宁的马车也缓缓地驶进了未央宫。
由于刘彻只召见了温宁一人,所以温儒昌等人已经在入宫迁就被另外安置他处了,只载着温宁入宫。
车轮碾压青石的声音声声入耳,温宁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手心竟隐隐渗着冷汗。
她知道,虽然是被请进宫来的,但是,迎接她的,必然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温娘子,请下车。”
车外的黄门忽然出声提醒,温宁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温室殿外不远那条长长的宫道了。
她轻叹一声,掀开帷幔下了车去,在黄门的带引下穿过长长的宫道,拾阶而上。
随着温室殿前的侍从的宣报,温宁低眉踏入殿中,长跪行礼:“民女温宁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起。”刘彻意味深长地望着温宁,一双深邃的双眸让人猜测不透,微微扬起的嘴角似笑非笑,“温宁,从现在起,你便不再是寻常百姓了,而是我大汉尊贵的刘宁公主。”
听到这话,温宁顿时怔住了,疑惑地望着高高坐在殿台之上的刘彻,久久说不出话来。
刘……刘宁公主?
为什么会忽然被赐了皇姓,还被封为公主?
刘彻却不答话,只是双手微微抬了抬,示意站在一旁的苏文宣读圣旨。
苏文见状,连忙打开一直捧在手里的圣旨,朗声道:“太始四年夏历二月初三,刘彻皇帝三曰诏书:因长安温氏女宁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特封为刘宁公主,前往乌孙国和亲,以结两国之好。此诏。”
苏文语音未落,温宁的脸色便已苍白无血,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竟再也不能保持镇定。
前往乌孙和亲!
苏文那清晰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回响,字字诛心。
大汉朝被派去乌孙和亲的公主,她知道的就有刘细君和刘解忧两位被封为公主的翁主,如今竟也轮到她这个平民女子了么?
“温宁,你还不领旨谢恩?”
苏文略带着威严的声音又骤然在头顶上响起,温宁缓缓地抬起头,苍白的脸如死灰,许久才颤抖着伸出双手。
圣旨还未接下,殿外却又忽然有侍卫来报,“陛下,宫外有一女子喧哗,自言自己是刘解忧公主之前的侍女,于半年前被解忧公主派人悄悄护送回长安。但她心系公主安危,从民间传言得知陛下欲要派人前往乌孙,故此斗胆前来求见陛下,请陛下同意她返回乌孙。还说……她手里掌握着匈奴公主的若干罪证,可以协助解忧公主挽回局面。”
“解忧公主的侍女?”刘彻皱皱眉,听到后半句,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光芒,“快宣!”
突发状况让温宁有些暗喜,见刘彻一时间并没有再逼迫她接旨,她也便窃自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故意忘了接旨这回事,悄悄退至殿旁安安静静地站着。
苏文望了望稳坐在席中的刘彻,看神色中带着些许期盼,寻思着陛下应该也是想要先见见那位自称手里掌握着匈奴公主罪证的、刘解忧公主侍女的神秘女子,便也不为难温宁,也收起圣旨,恭敬地站到一旁去。
很快,殿外便匆匆地走进来一个身着青色深衣的的少女,看其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但却给人一种十分成熟沉稳的感觉,举止间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婢子冯嫽拜见陛下!”
那女子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中,如夜莺一样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