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是第二日。
慕容景洲带着群安鬼鬼祟祟地出了院门,打抄手游廊而过,正欲往西边的角门偷偷出府去。
白氏之前就一直不太同意他到温府里去,这次要是知道他要离开长安去阳信城寻找温宁,一定会诸多阻挠的,如此倒不如偷偷瞒着她,到时即使她知道了,他人也已经在阳信城了。
未料刚刚到角门附近,白氏身边的大丫鬟青儿便提着一个食盒经过,看样子也是要抄近路出府去的。
那白氏经常会施些食物让青儿带出去给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平常时候慕容景洲还觉得母亲为人慈善,这回却只是郁闷地暗呼自己选择的时机不对。
果然,那青儿见慕容景洲两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似乎要躲着众人,又见群安肩上背着个包袱,顿时疑惑地拧起了眉头,问道:“公子这是要出远门吗?”
“咳咳……”慕容景洲尴尬地咳嗽两声,装作镇定地答道:“也不是要去哪儿,只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青儿却是个耳聪目明、心思缜密的丫鬟,听了这话却依然半信半疑,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群安肩上的那个鼓鼓的包袱。
见摆脱不了这个麻烦的丫鬟,慕容景洲索性板起脸,耍起了大公子的脾气来,责备道:“青儿,是不是我做点什么你都要管?”
青儿连忙惶恐地低下头去,“婢子不敢,公子请慢走。”
“哼!”慕容景洲心虚地冷哼一声,甩甩衣袖便急急地从角门出去了。
群安连忙跟上。
青儿望着两人急匆匆的背影,心底的疑虑越来越深,也顾不得夫人交代的施善的事情了,连忙转身又往回走,赶去禀告夫人。
白氏听到青儿的报告,脸色顿时气得发青,怒道:“这几天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他私底下在策划着什么,今天竟然还想着瞒着我出远门?定是找到宁儿一家的影踪,要去寻他们了。青儿,你快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赶在公子出城之前拦下他们,并将他们带回来见我。一定不能让公子离开长安!”
“敬喏。”青儿应了一声,便急急地退了出去,找府里的家丁去了。
慕容景洲也知道青儿一定会回去告诉白氏,正急急地赶着路,期盼着能在府里的人找到他们之前出城,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到了城门口,府里的几个家丁正站成一排在那里等候着他们两人。
“公子,请跟我们回去吧,不要让奴婢难做人。”
慕容景洲叹了叹,幽幽地望了城门一眼,终于认命。
“只怕就算我有意为难你们,你们就算绑,也会绑我回去吧。”
他知道,即使他抵抗,最后也一样会是被迫返回的。
宁表妹,但愿你在阳信城,也一样过得很好吧。
然而,就在慕容景洲被困在府里难出大门的时候,安静的阳信城却忽然多了许多官兵在街上来来回回地巡逻。
这日,海月和木月从外面回来,放下菜篮子便嚷嚷道:“主君,夫人,女公子,街上忽然多了很多官兵呢!一个个地盘查来往的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逃犯逃到我们阳信城里来了。”
温宁和慕容娇此时正坐在厅里一起裁着衣,听了这话,两人却没多大的反应。
温宁只略为抬眸望了一眼惊惊慌慌的两人,道:“逃犯既然有官兵抓,我们既不是逃犯,也不窝藏逃犯,横竖也管不到我们头上,你们俩那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不是啊,女公子,”海月又忍不住嚷道,“我看那些官兵似乎着重盘查和女公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嗯?”听到海月这话,温儒昌这下也不得不有些诧异了,出声道:“官兵抓年轻女子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啊,我们也是怕他们会找到女公子头上,所以才急急忙回来的。”
慕容娇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正想说什么,院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有人在家吗?官府盘查,快开门!”
“呀,他们来了!”木月和海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缩了缩。
“你们先回里屋待着,我先去看看。”温儒昌站起来,嘱咐她们几句便高声应了外面一声,小跑着出去开门。
毕竟现在这个家,他是唯一的男丁了。
温牧还在洛阳游学,他们只是在信中稍微提了一下搬迁到了阳信,别的什么也不说,所以一心埋头学艺的温牧也不怀疑什么,更不会回来探个究竟了。
开了门,眼前骤然出现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温儒昌定了定神,才小心翼翼问道:“敢问诸位军官……”
未等温儒昌说完,为首的一个官兵便粗鲁地打断他,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吼道:“家中可有十七岁上下的女子?得知长安曾经的大家温府已经搬到阳信城,我等奉旨搜查,接温宁入宫。”
听到这话,温儒昌顿时吓得颤了颤,过了好一会才定下神来,不安道:“没……没有……”
“没有你抖什么?”那官兵又骂了句,伸手示意身后的随从拿出那温府一家的画像,细细对认眼前的温儒昌。
温儒昌更是吓得低下头了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是你了!”很快,那官兵便认出了温儒昌来,抬手打了个手势,“进去搜!”
“哎,你们,你们……”
温儒昌慌慌张张地想要拦住冲进来的那几个官兵,奈何自己势单力薄,终究是被推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了正厅。
里面顿时传来嘈杂的惊吓声,温儒昌连忙跟在官兵后面跑了回去。
正厅上,温宁,木月、海月等人已经被官兵们死死地抓着,动弹不得,慕容娇在一旁急得跺脚,“阿女身娇命贵,岂是你这等身份的人可以碰的,快放手!”
为首的官兵却只是冷哼一声,“对不住了,我等也只是替陛下办事。有什么不满,等到了陛下跟前,再说吧。”
“陛……陛下……”听到这话,众人脸色皆是一白,温儒昌不安地试探着问道:“敢问军官,可知陛下要宁儿入宫,是为了何事?”
“不知!”
为首的头儿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也不再给机会他们问东问西,便吩咐道:“先将他们统统押回去,明日再押回长安面圣复旨。”
“喏!”
未反应过来,剩下的几个官兵便又来制服了温儒昌和慕容娇,两人被官兵反手压制着,挣扎不得,只能惊慌地叫着,“我们一家一不犯法二不害人,凭什么抓我们!”
他们都躲到这偏僻的阳信城里来了,为什么今上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那日抄家的圣旨分明说得明白,念在温府为先帝钦点的善举之家,暂且放过他们,只是将府里全部财产纳入国库。
为什么短短半个月,形势又变了?
官兵毕竟是官兵,在这个穷乡僻里早就横行霸道惯了,今上的恩泽也根本轮不到他们头上,如今难得接了朝廷来的旨意,他们还不殷勤献功,哪里会理会他们的理论。
事实上,他们早就忍不可忍了,只是顾忌朝廷来的圣旨中说的是“接温宁入宫”,一时他们也猜不出今上的意图,便不敢对温府一家太过于粗暴罢了,不然,就他们几个那鱼肉乡里的性子,哪里会忍耐至此,早就动刑了。
纷乱之中,温宁却一反常态的淡然,一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既不挣扎,也不喊屈。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已学会了认命。
未来有什么在等着她,姑且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