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腊八节前夕,刘彻却仍在甘泉宫休养未回。
腊八节,西汉人最注重的节日之一,这一天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团团圆圆。
没有了刘彻的未央宫越来越冷清,由于天气寒冷,后妃们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不出门,偌大的未央宫大多时候只有粗使的宫婢们和巡视的侍卫们在外行走。
这日,卫子夫着人熬了热汤,送去了温室殿。
彼时刘据正在里殿内和青风商量腊八节的事情,见卫子夫来了,连忙起身,“阿母,你怎么来了?”
卫子夫莞尔一笑,从倚华手中端过那盌热汤,道:“见你日夜操劳,阿母着人熬了热汤,你快趁热喝了吧。”
“谢谢阿母。”刘据连忙接过那盌依然热气腾腾的热汤,端在手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外面这么冷,还要阿母为据儿操心,据儿真是不孝……”
卫子夫笑着摇摇头,“反倒是据儿你操劳多一点。近日政事可忙?”
“近来国泰民安,倒也无事可烦心。”
“明儿便是腊八节,你阿翁在甘泉宫,身体也不知可好了些。我让人准备些腊八菜肴,你带着去看望看望你阿翁可好?”
“太好了,我也甚是惦记阿翁。”
“那我现在便回宫准备,未央宫去甘泉宫路途也不近,你明日早些出发。”
“好。”
待卫子夫走后,刘据也连忙吩咐青风,“青风,你也着人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是,太子。”
翌日清晨,天还是蒙蒙亮,自未央宫驶出来的马车便稳稳地驶向长安城门,往甘泉离宫的方向去了。
一路劳顿后,刘据终于到了甘泉宫,彼时太阳已然西下。
未多作歇息,刘据便着人将卫子夫准备的糕点一一搬了出来,直接去了刘彻所在的宫殿。
没想到未至殿前,却遇到了江充。
刘据很是诧异,“江君为何会在这里?”
江充低眸恭敬道:“臣江充拜见太子。因陛下关心长安社稷,特派人宣召臣前来,禀告近来长安城内治安。”
江充原本便是绣衣使者,维护长安治安倒也算是他的份内之事,因此刘据也不多怀疑,问道:“阿翁身体可好?”
“回太子殿下,陛下这些日子于甘泉宫精心休养,身体已有好转,相信很快便会康复。”
“好极了。”听到刘彻身体并无大恙,刘据不禁喜形于色,“我进去看看阿翁。”说着便迈脚想踏入宫殿。
江充却伸出手臂拦了刘据的去路,“太子,不可。”
见江充竟敢拦住自己,刘据不由得有些动怒,“大胆江充,何故阻拦本太子?”
江充垂眸,恭敬道:“回太子,并非小臣胆大造次,实在是因为陛下有诏,厌恶太子的鼻子,病中不想再忍受太子这个样子,所以……”
听了这话,刘据顿时怒从心生,“胡说!阿翁怎么会!你休要在此挑拨我父子感情!”
江充也很无奈,却还是尽职地拦住刘据不让他进去,“太子,陛下就在里面,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陛下跟前编造假话啊。陛下毕竟仍是抱恙中,对诸事挑剔点也是情理之中,还请太子体谅。”
刘据拧眉想了想,觉得江充所言也对,神色也就稍稍缓和了些。
但毕竟从未央宫远道而来,哪有都到殿前了也不见阿翁之理,便道:“我捂住鼻子不让阿翁总可以了吧?”
“太子与陛下果然默契。陛下也说,若是太子来,可以以纸蔽鼻。”
“既是阿翁吩咐,江君理应有所准备才是。”
“臣为太子准备了一方锦帕,还请太子莫嫌弃。”江充低眸应了一声,示意随从将那锦帕递上来。
“哼!”刘据一声冷哼,气呼呼地拿起木托上的那方锦帕,却也乖乖地捂了鼻子,踏进了宫殿。
身后的江充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也跟着进了殿内。
“阿翁,孩儿来看你了!”
人未至,便听到刘据高兴的声音在外殿响起,知道刘据来了,刘彻也很是高兴,从卧榻上坐起身来,等着刘据进来。
但看到刘据的身影了,刘彻顿时有些诧异,“据儿,你怎么……”
未等刘彻说完,跟在身后的江充这时便故意大声说道:“陛下,皇后个太子惦记陛下,特意备了着腊八糕点来看望陛下。”
“呵呵呵……这甘泉宫也是有的,何必特意跑着一趟。”刘彻笑眯眯道。太子过来,他毕竟是很高兴的。
江充毫不吝啬好话,“这些糕点虽然寻常,但可是包含了皇后和太子的情意呢。”
听了这话,刘彻更高兴了,“是啊,我在这甘泉宫休养,也难为了皇后和据儿了。据儿,未央宫一切可好?”
“都好,只是没有阿翁在,有些冷清。”
刘彻叹息,“我也有些想念你们了。”
“等阿翁养好了身子,到时我们一家就可以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地过正旦了。”
“是啊,不知不觉,又一年了。”
由于捂着鼻子,刘据感觉有些不好受,之前一直忍着,这回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江充见状,未等刘彻开口,便道:“太子一路奔波,想必也是累了吧,这天寒地冻的,太子可要先备热水敷敷脸暖暖身?”
以为刘据在路上伤了风寒,刘彻连忙道:“据儿,赶了许久路,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
见刘彻也有些怠倦之色,刘据也只好道:“如此,据儿先下去了。”
待刘据走后,刘彻问江充道:“据儿捂着鼻子,可是染了风寒?你着人让医工去看看。”
江充却面露犹豫之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刘彻诧异,又问了一声,却又忽然感到一阵冷意,忍不住又猛地咳嗽起来,“咳咳……”
江充连忙道:“陛下当心龙体……”
“无碍。”刘彻摆摆手,有些疲惫,“太子怎么了?”
江充犹豫了许久,终于道:“方才在殿外,太子说陛下身体抱恙,药汤不停,身上必然带着异味,怕自己受不住,所以向臣要了一方锦帕捂了鼻子才进来……”
“什么?”刘彻震惊,愤怒地往卧榻边上猛然一拍,由于过于愤怒,咳嗽也猛烈了些,“咳咳咳……太子他竟然……咳咳咳……”
江充吓得跪了下去,“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
刘彻却依然怒不可遏,“太子这是嫌弃朕年老多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