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媛却无奈地笑笑,答道:“回婕妤,民女并非想为慕容玥求情,只是,那慕容玥是我表姊继母的侄女,若是我表姊在,必定是要为慕容玥求情的,民女不过是在替我表姊说该说的话罢了。”
她当然不想放过慕容玥,若是真心想求刘彻放她一马,又怎么可能待慕容玥被带走了以后才出声。她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可怜的温宁博取更多的赞许和同情,更是怕,若是慕容玥出了事,此番回去,慕容娇还不知道会不会反目成仇,若真是如此,她和温宁今后的日子,可就是十分难过了。
不过,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到了刘彻耳中却是变了味,他凌厉地看了乔媛一眼,冷道:“乔媛,怎么朕却觉得,这是你们精心策划的阴谋?只为了温宁能够成功选上太子妃?”
乔媛大惊,连忙解释道:“陛下,民女断不敢有此豹胆熊心!”
看到刘彻忽然变脸,又见殿台下的乔媛惊慌不已,赵钩弋心生不忍,便出声劝道:“陛下,妾想,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脸开玩笑吧?更何况,以慕容玥一命换取温宁太子妃之位,慕容玥的父母当真舍得?”
卫子夫望望赵钩弋,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诧异,但转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也道:“妾身也赞同赵婕妤的说法。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女无辜送命?”
刘彻却微微皱眉,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之所以说出那番话,原本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什么保护性巫术,破坏性巫术,到底是一家亲,说是只会其中一种,这种话说出来着实难以让人信服。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当年陈阿娇给他的阴影实在太深,当他从乔媛所刻意设下的得道真人的诱.惑之中清醒过来后,便开始对乔媛忌惮起来,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更多的信任和纵容,又见她年纪尚幼,若是不杀杀她的锐气,安知她不会恃宠而骄,从此不知天高地厚,他日羽翼坚硬,成为另一个用巫蛊害人的陈阿娇。
见刘彻沉着脸不付一言,刘据有些着急。之前他因为表现出对温宁的关切而被令刘彻不悦,故此一直都不敢再出声帮助乔媛,但此刻他不得不做些什么了。相对于刘彻,他到底是对温宁和乔媛更为熟悉一些的,虽然也仅仅是多见了一面,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他对这俩表姊妹的好印象。
于是他当下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在质问,又像是替刘彻问出心中的担忧,高声道:“乔媛,你既会巫术,虽此刻忠诚惶恐,但焉知日后不会成为我大汉朝的威胁?”
刘据还年轻,自然不会像刘彻一样迷信长安城中的方术之士,他更清楚,城中那些所谓的高人,都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并无半点能力,而乔媛,可是确确实实在他们眼皮底下用旁门左道之术将慕容玥治得服服帖帖。
君王心思无常,担忧她也是正常的。而他想做的,就是将刘彻心中的顾虑亮出来,给乔媛一个自白的机会。当然,若是乔媛表现出一丁点对汉朝的不利的心思,他也不会放过她。
得到解释的机会,乔媛心中大喜,向刘据投去感激的目光,恭敬道:“回太子殿下,其实方才的诚实巫术,并不是适合用在每个人身上。事实上,任何方术的实施,都是有人群范围限制的。”
“哦?”听到这话,刘彻脸上稍稍露出一点好奇,问道:“你且详细道来。”
“巫术只起到辅助作用,真正起到预期效果的,是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一个人,一旦他的心智崩溃了,那么要控制他的思想就极为容易了。慕容玥仅仅15岁,又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孩,再加上她确实做了坏事,心虚得很,在民女刻意的布置下,心神早就慌了,这时民女所施之术便恰好起到作用,如此巫术才真正完成。若是用在心智成熟稳定、正义坦荡之人身上,是万万行不通的。所以,所谓的巫术,说穿了也不过是玩心理战术的把戏罢了。”
听到乔媛这番解释,刘彻眼里顿时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但很快又掩饰了去,略为思索了一会,挥手让刘据叫进来一个侍卫。
“乔媛,你且先站到一旁。”
乔媛虽不明白刘彻心里的打算,但还是乖乖站到一旁去了。
其实方才那番话完全是她瞎掰的,不过她瞎掰得甚是坦然。反正那些方术都是骗人的,这点她没说错,如此她也不怕会有什么真正厉害的方术之士来揭她老底了。
待门外的一个侍从走进来后,刘彻指着食案上的酒,道:“你且倒一樽喝下去,待会我问你什么,都记得一定要说假话。”
“喏!”那侍从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酒壶到了一樽,一饮而尽。
殿台上的几人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但是那侍从却镇定自若,并无半点不良反应。
刘彻诧异地示意刘据问话。
刘据点点头,走到侍从跟前,问道:“今为几年?”
“太始一年。”(实为太始三年。)
“当今皇后本姓什么?”
侍从犹豫了一下,才道:“刘。”虽说要说假话,可是皇后姓氏不敢瞎掰啊,说是姓刘,总保险一点。
刘据将侍从脸上的为难都一一看在眼里,忍住笑又问道:“本太子姓什么?”
那侍从暗暗叫苦不迭,忐忑答道:“姓……姓卫……”
卫子夫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道:“好了,据儿,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刘据只好点点头,对那侍从道:“你下去吧。”
侍从总算松了口气,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赵钩弋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恭顺地站在一旁的乔媛,柔声对刘彻道:“看来乔媛所言并无半点虚假呢。若是有此等女子在后.宫,后.宫定会安定许多,至于那些心怀不轨的妃子,都不敢做得太过火。”
卫子夫却不同意,反驳道:“我大汉皇室岂能纳入此等专攻旁门左道之术的女子。”
赵钩弋点头称是,惋惜地望了乔媛一眼,默默叹了一声。
刘据站在三人的下方,听着卫子夫和赵钩弋的谈话,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子莫如父,刘彻见他这般低落,便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了,却也不说破,只是对乔媛道:“乔媛,此番入宫来,委屈了你和温宁了,你且和温宁回府中好生休养,朕,不追究你们的罪名,莫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乔媛哪敢胡思乱想,连忙恭敬道:“谢陛下。”
不过,看样子,温宁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乔媛望了望不远处的刘据,暗暗思考着刘彻这句话所隐藏的意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