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日过得清闲,自然睡得晚些,可现今又要寻人,还需得早早去找客栈住下,也便不可比往日,纵然我是万分不愿。一大早清洗完毕,我又同苏随用过早食。
今日我却发觉他很有些不同。
大抵是昨夜我同他说那话的缘故。
可他现今这不同,又不像是应有的不同。
诸如今早我才睁眼,却见他坐在桌前,只手托腮,很认真的端详我。这着实令我惊异了,诚然哪个人身临我境大清早起来,发现是这一状态,都会惊异。桌案上有本书,不晓得他是半夜无聊起来看书还是怎的,案上铜油灯还未熄。
又诸如用早缮,他很自觉又体贴的端了两碗粥进来,我尝着味口却比昨日客栈里的好上许多。不知是他亲自做的还是特意去买的。问时,他只说吃不惯这客栈的伙食,但我明记着昨日是我更挑剔些。
我将这一系列现象归结于我昨夜做了梦的缘故,每每做了梦我总会多想些。
虽然苏随断言我是找不到客栈,但我还是需得四外瞄一瞄。却没料到真的找不到。
有家倒刚好撞上人家退房,本以为这便找着了,不想那掌柜还不肯,说是留给久离将归的儿子。因是他那儿子上得名派修习,这次出任务恰逢此地,便传信说要来看看。
这等事我自然不能强求,于是转了一圈,仍是无所获。
找客栈一事不了了之,但我主要还是去找那文乐公主。我思寸上回顺带着让莲莲打听文乐公主喜好一事,她也该调查清楚了,便忙飞了纸鹤去。
且说这纸鹤之法,封山派祖上本没这技艺,后来约莫我派之人越发懒了,便想着法发明了这物什。而别派都没这东西,大抵我派人更为懒些。这便使本掌门深深的为本派前途堪忧。
可其实说实在,这东西发明还有我的莫大功劳。纵然身为掌门很堪忧,也无可奈何。
我有时想,这也算验证了懒人有懒福那句话,到底也还是我派创造的物什。
莲莲纸鹤回得很快,说是这文乐公主可能会到茶馆或赌场等地。茶馆多有些说书唱曲的副职,文乐公主喜好听书听曲打发时间,且据说文乐公主甚会赌。实在说她这些爱好虽不甚高雅,却很合我意。我料想她一介公主,自然不会做些粗活,要想赚钱,只能去赌场。
但我打算先去茶馆看看。苏随说是要寻人,却半天无事。我瞧他左右无聊,便邀着一起去茶馆听听书。
到得茶馆,里面人己十分多,我们进去好不容易寻得一方空座坐下。说书人正讲得聚精会神,众人也听得聚精会神。
那大抵是由今代人物事迹改编的话本,讲的俱是今代人物的八卦事迹。我见众人表情都十分八卦,忽又想起刚进茶馆时瞄见的那招牌,上面俨然写着“最扒茶馆”,只觉这家茶馆老板实诚得紧。
我四处瞄了瞄,人骤然多,却委实没一个像莲莲给我瞧的那画上的文乐公主。我打算蹬点,而听书又实是排遣时光的好法子。
说书人正讲到“合虚皇子的小狂妃”那一段,讲的正是合虚国皇子莫辞言的爱恨八卦。且说我这要寻的文乐公主便是出自合虚国,今代合虚国皇嗣不甚繁茂,只有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这公主如今在出离,而这皇子虽定是要继承皇位,却甚少听说过他。据说莫辞言自小便不在宫中,到现今也是极少在合虚国皇宫内。
现今倒听得这莫辞言还有这一番纠葛。
说是莫辞言一次去到深山,却碰上一个女子,那女子生得妖娆出众,莫辞言因此对她一见倾心。却不想,因那女子并没什么身份,又曾让合虚国皇后不满,因此,虽然郎情妾意,却终究没让她担上什么名分,只是在宫中留有一席之地。但说书人猜测,虽没什么名分,可莫辞言曾分外宠她,要不了多久,她怕就能当上妃。
因是头次听得,我听得分外聚神,一旁苏随却表现得十分淡然。我料定他许是知道些什么,便问他,“你以为呢?”
“或真或假,并不怎么靠谱。”他又喝了口茶道。
我本意只是让他透露一下八卦,他却说得我不甚尽兴,但他那语气倒像晓得许多内幕。我想去追问一番,到底还是碍于别人私事没去多说。
说书人又讲了许多诸如“魔王大人的悍妻”,“芜坤真人的小娇妻”等,他们有些成婚或还未成婚,但都被说书人直接代成夫妻来,我不禁佩服说书人的脑洞。先前听得还兴致昂昂,后来听久了便有些累,也没开头的兴致。
这说书人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他到现今都十分精神,纵然中间歇了两场,喝了许多茶水,这也委实称得上奇。
正昏昏欲睡,忽听得说书人讲的一段,正是“封山掌门与魔派二当家的三两事”,一时便来了精神。
想我一派之掌门,平日洁身自好,没想到还能听一回自个的八卦。纵然洁身自好并非我本意,实是我身边没开过一朵好桃花。
若说起我的情史,只能为本掌门的萧条抹一把辛酸泪。
但那说书人真不枉我佩服他脑洞一场,就我那情史也能侃侃而谈。
可我听着倒像别人的故事,想来苏随那一句“不怎么靠谱”还是很实诚。
“若说那封山派掌门人,虽是女子,却善音律,修为也高,且还是封山派第一美人。而魔派二当家也是有才有貌,妖娆风流。“说书人端了口茶又继道,“话说那日天刚好,时刚趁,花好人娇,在那个满是风流的勾栏里,男装的许无笙掌门与徐流苏二当家偶然相遇。繁花飞舞,本以为从此姻缘相定,却没料到……”说书人又停了一下,见众人干巴巴等着,一摇折扇道,“唉,却没料到,那位徐流苏实实是个断袖,竟只爱男子!”一收折扇,愤然敲桌,“待那徐流苏识得许掌门原是女子,自此也便无疾而终啊。”众人听得一片唏嘘。
倒听得我十分汗颜,我不晓得他这描述的我中,有几分是实打实。先头所谓的善音律,乃是因我幼时,家里人认为我不可一事无成,便事事都让我学一下,除却音律,我其实还学过多得多,但我自以为都不算精。
而所谓封山派第一美人之称,我虽背着这名号,又实是因封山派中女子甚少,而我又是封山派掌门人。诚然我虽说自认生得不差,但我素来面皮儿上戴着面具,他们从未见过我真正样貌,又何来美人一说。
正所谓谣言可畏,乌乎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