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他没再说话。我想,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每个有故事的人,都只能讲自己想讲的那么多,他总是要留一些故事在自己的心底。我没再多问,热闹的街市,人潮渐渐散去,街道也冷清下来。
“回去吧。”我说。
他眸子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中元节过后,城门终于打开,我问清往南的正确方向,打算乘水路去。
这是经过斟酌一番的结果,毕竟水路比陆地更快,而南水城据南方,又委实远了些。要是御剑,只怕又会出一起因灵力枯竭而死的惨痛事件,若等我停停歇歇的去,还不如直接乘船来的爽快。
恰好城外倒是有一条流通南北的河流。我独身到了码头,此时天色尚早,码头上的人还不算多。
我上了一条人相对多的船,或许旁人是习惯性的认为人多的地方更安全,但我是觉着人多更好问路。
倘使我忘了方向,而船中人不多,若是几个不多的人中,都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而我忘了方向的几率,又最是可能。只怕一拖再拖,文乐公主和小兵的孩子都出生了。
洛水城在南方,这是莲莲告诉我的,最新消息通报,文乐公主身在洛水城,这也是莲莲告诉我的。她用唯有封山派人才可见的纸鹤传信给我,未了,她又用红标签加了重点问我,她向路定远借的马是否还健在。
我回她:尚健在,且因有好吃好喝的缘故,又长胖了点。
她又用血淋淋般显眼的红色问我:那马还一路跟着您吧?
我顾左右而言它,但最终心一横。我写道:为了行路方便,我将那马落客栈了。
莲莲表示想来宰我。我惊诧一向温和的莲莲亲会因了一匹马这么激动,那马在我心目中的价值瞬间蹭高了几倍,且不说是否能卖个好价钱。
若不是走时那马死死赖着不走,我想着它是寻找文乐公主的关键,料想留它大抵有些道理,而莲莲消息又素来灵通,两相权衡下,我才不得已弃下它。现今倒是起了些后悔的念头,有种跑回去把马牵回来的冲动。
然而这是不切实际的,船早已离岸,切不会再回头,河面一片苍茫茫,烟波素淡,悄寂无声。我想起一句谁谁或哪部戏折子里流传名言: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素来水性算不得好,离山时又没带避水珠,虽说不确定回去后莲莲能不能宰了我,但现在跳下去,绝对是自杀的节奏。
船上人多,也还算热闹,我百无聊懒的听这人那人闲磕。与之形成对比的,便是一个缩在角落里戴着面具的女子。
我怀疑最近是不是刮起了一阵带面具的非主流风潮,这很有可能,我早在之前就想到了这个推论。
其缘故是,许多传说中的传奇人物,大多喜欢戴着面具,毕竟他们出门总是会有一群狂热粉丝堵着,以这一计策也是为了保持道路通畅。但久而久之,人们对于带面具的人就习惯的猜想是哪个传奇,于是戴面具的人愈来愈多。
只是我又转念一想,心中甚宽慰,我是在这风潮兴起之前,就一直戴着面具,那亦是说我也位于这传奇人物之例了?这想法也仅是想想,我若说了,定又会遭门中一干人等白眼。
那女子实在太安静了,倘若不是她眼皮还会动几下,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活着。所幸船里亮倘,否则她估计会和黑暗融为一体。
船行半路却停在岸边,一个男子上了船。他着一袭白衣,面带银白面具,我瞧着甚眼熟,来人正是苏随。他进船来,眸子扫视了一下,最后定在我身上,“林公子,好巧。”
“巧,是好巧。”我回道,然后和他客串着聊几句,他几不可微的皱了皱眉。自中元节后,我便和他们分开了,毕竟我们委实算不得很熟,也不晓得是否同路。只是没想到坐个船还能碰上,这大抵也算所谓的缘分吧,但苏随旁边倒没有秦诸。
坐船有些闷,我到船头透气,不觉间,苏随已在我身后许久。我回头,发现他正朝我这一方向,想必是我这边的风景好看些。我为人向来是和谐为重,看风景这事自是不去与人争,且起码还算个相处不差的熟人,于是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许也是巧,苏随想看的风景又换到了这一边,我于是又把身子侧了侧……我再次侧了侧身子。
最后,我忍不住问他,“苏公子,人生一世,你看个风景不能在一处好好看么?”
他沉吟了一下,也道,“林公子,人生一世,你看个风景能不到处晃么,小心栽水里了。”
他话音才落,我就感到脚下一绊,身子往后仰去,然后是一声“噗通”,伴随着扑鼻而来的水。好在我至少还会些游泳。
然而头才浮出水面,又是一声“噗通”,仍是扑面而来的水,溅了我一头。来人正是苏随,他一面拽着我,一面把我往船上托。似是担心我淹着了。
待上得岸,面前的人忽然凑到我耳边,“林兄,连累了。“温热的气息全喷到我脸上。
我有一刻的怔愣,下意识的后退。
他眸子潋滟,又飘飘乎乎。飘乎得倒像回忆什么往事。
只是一瞬间,他松开了我,“在下瞧见这船上实在凶险,林兄又因我落了水,不若这段时间由我保护你,算做补偿?”和刚才的神色倒不很像。
我是拒绝的。我只怕跟着他,小命才实在会不大稳妥。我看看手,上面还捏着刚才从哪儿飞来的毒针,若不是我闪身掉进了水里,虽小命无恙,但身上起码要多个影响美观的血窟窿。而且这来毒针来得飞快,明显是冲着苏随去的。
但不容我拒绝,苏随也没做什么,只是一直跟在我一旁,且我们还同路,早在他刚上船便和我说了,我不好把人当空气,于是问他,“你和那船长什么关系?他竟然会为了你把船靠岸。”
这问题我心中确实有疑问,毕竟为了顾客考虑,船一般离了码头半路都不会再停歇。
“其实我同他并没什么关系,但他和钱有莫大干系。”
这倒确实有理,我又问,“那你独身去洛水城做甚?”
“寻人。”他的回答简洁明了,我忽然有些不想问,毕竟那都只是别人的事,我只是一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