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在山间盘旋着,是如此的悦耳,初如听着,竟是前几日自己排练的那曲《诉子听》,不禁抬眼看了下穆特嶙,一遍他居然就记得了?
此时几只白鹤闻声飞过,景色妙如仙境,微微隆起的雾气蒙蒙,让穆特嶙此时这身白色衣衫看起来更着几分仙气。一重重的笛音,一幕幕与黑宿的相逢相知,几时温馨几时误会,也曾和解也曾**,此刻,却自然的化作一行行的泪,点点滴滴的往事在初如的心间,有些甜有些酸有些涩。她要哭一场,这一场过后,她要放下该放下的,她要走她继续该走下去的路。
远处,和帕罗在散步的黑宿听着这笛声远远望去,原来是穆特嶙,旁边的是……初如?!
“怎么了吗?你脸色不好?”帕罗听着这笛声,“啊,原来是穆特公子做的曲子啊,真是好听,那天在帐子里的舞也好看。”
黑宿只是点头应允着,曲子是她做的吧……
“你……认识跳舞那个姑娘吗?”帕罗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其实她早就觉得不对,“莫非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虽然知道她心细,他已很小心,还是被她看出了吗?
“没有,只是这么觉得,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早就知道黑宿有喜欢的人,也猜想着会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执着,然而帕罗依旧无法放弃,说她卑鄙也好,黑宿是令她唯一心动的男子,她一定会守在他身边。所以要怪,只能怪那女子没有牢牢守住黑宿。
“帕罗,我不想瞒你,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初如。”黑宿本就是不会撒谎的人,和帕罗之间更无须过多掩藏。初识,两人结伴而行时,便谈及初如,帕罗那时便甚是羡慕黑宿口中的初如。
“果然是她……”
“帕罗,我和她现在已经……”
“没关系,我不会为难于她的,若她肯,我不介意你娶她,我和她也不分大小。”说一点都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但若黑宿执意如此,她也不会反对。
黑宿摇了摇头,“她不会肯,我也不肯。”他一向是个不会掩饰的人,自认无法将感情分两份。初如是个值得拥有完整幸福的女子,他不会霸道的剥夺她被爱的权利。更何况,那名为初如的女子对于从前的小如尚不能释怀,更何况是与另一女子共事一夫。他拉着帕罗往另一个方向,“我们去那边的亭子休息下吧。”
帕罗点了点头,却抬头看了看笛声的方向,那名女子,依旧是她羡慕的……
初如不知听了多少遍,只觉得天色暗了,星星渐渐明亮,她看了看旁边的穆特嶙:“你不累吗?”这人肺活量可真是厉害,这么久都不歇一歇。
穆特嶙终于放下了笛子,“怎会不累,胳膊都酸了。”幸好她哭完了,要不这口气怕是跟不上了,走过来坐在初如身边,跟着抬头仰望星空。
想必是累坏了,初如淡淡地笑着看向穆特嶙,没曾想他是个热心肠的怪人。
“有心情笑了?”穆特嶙没有看她,“我也该索要点谢礼吧。”
但凡武功高强点的都多长了几双眼睛吗?初如噘着小嘴,“你想要什么?”
穆特嶙看她好笑的模样,“自然不是你给不起的。”他揉了揉肩,“我吹奏了半天,你就再唱一次给我听吧……”他目光认真的看向她。诉子听,穆特嶙知道她是要说与黑宿听得,字字句句皆诉衷情。
初如本觉得再唱一次并无不妥,然而迎上他的目光,她居然有一丝退却,“换一首吧……此刻也没有那份心情,唱了反而伤神。这首叫做《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当年,卓文君以一首《白头吟》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而今,借《白头吟》她要与往昔道别,若还有未道尽的,便只是“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初如再次看向星空,没有皓月当空才有此刻的星光璀璨,纵使缺失那明月,她依旧要仰视夜空的。
穆特嶙看着身旁仰望的女子,一曲终了仿若多少感情也随之终结。他无奈的勾起嘴角,不禁羡慕黑宿能得此女子如此相待,哪怕结局是情深缘浅……
北冥拓关好了窗子,坐了下来,屋里蓝诺和青羽也一样安静的听完这一曲。他们是最清楚的,黑宿和初如一路走过的风景,他们一同见证,也因此看到如此的结局,他们虽不及那二人般难过,却也胸中苦闷惆怅。
“你们也**静了吧?”北冥拓忍不住出口,见没人搭理他便自言自语道:“放心吧,那丫头应已无大事了……”
“你又怎知道的?”蓝诺扬眉看他笑了下,“你又不曾为情伤心过。”自己是过来人,自当明白那苦涩的滋味,可拓从未为任何女子动情过,又怎会明白,情关难过的道理?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青羽看向北冥拓,“宿已经没了小御,莫非连小如都……”
“羽,诺,你们的想法我知道,”北冥拓站了起来走向二人,“我虽未经历过,但也知,有些事可以预测,有些事则不可强求。”转身看着墙上一幅素雅的山水画许久,这画风好似哪里见过,“也是一种缘分吧……”
“你说此话,可是有私心或是其他打算?”蓝诺质问着北冥拓,“莫不是黑宿和帕罗的婚事,恰好让你笼络了华尔佳族,你会这么容易放弃?”
“诺!”青羽激动的站了起来,蹙眉道:“你怎么这么说?”
“羽,你多少也这样怀疑吧,何不趁回宫前问清楚?”蓝诺问道:“我们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北冥拓闻言不慌不忙坐下,脸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微笑,但眼神却与以往有些不同,“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有这个疑问,真是我北冥拓高看你们了。”
这一句可让蓝诺着实气了起来,“高看?我看是我们高估了你!为你,宿已家破人亡,小如也没能跟他在一起;我们兄弟几人自小就留在宫中,一同面对馨丽皇妃的威胁;为你,阑歌死了……”
提到阑歌这个名字的时候,三个人明显都瞪大了双眼,表情僵在那里。
良久,北冥拓才打破屋内的寂静,“你果然是喜欢她的……”
“是啊……可她偏偏喜欢的是你,不惜去籁夜那里做奸细,最后还……”纵使红线绕指千匝,然而蓝诺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阑歌,她潇洒帅气敢爱敢恨,却为了保护北冥拓,死在籁夜派来的杀手剑下……
“诺……”青羽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蓝诺,一向以**自居的蓝诺,如此痴情的说喜欢一个人,如此为一个人难过。
“我没事!”蓝诺自觉失态故作坚强的说了句便
走了出去。毕竟隐藏多年的心事暴露,他记得阑歌死的时候,他都不曾流泪,压抑多年,一种痛,终究化作了一道伤留在心里。
蓝诺大步夺门而出,北冥拓未加看之一眼,青羽看了看北冥拓:“我们没有怪过你,只是你的话,有时太少了。”说完便担心蓝诺的情况,跟着出去了。
“话太少吗?有些话,我也说不出口啊……”等人走远了,北冥拓才讷讷的说了句。
过来打探何时回宫的初如刚好听到这么句,敲了敲门,门里的北冥拓才没那心情回答,便坐在里面闷不吭声,初如走了进去,“连句‘请进’都懒得说不成?你怎么了?”见他脸上少见的没了往日那招牌般的笑容,气势也有些骇人,转身刚要识趣地离开,北冥拓则眉间一动,一伸手便用内力阖上了门。
初如愣愣看门板结结实实地阖上,她还真是来得不凑巧,赶上这家伙心情极糟的时候了!
“走这么快?”北冥拓没有好声调的问着背对他的初如,“你来干嘛?来倾诉?还是来让我帮你追回黑宿?”
“我没有……”初如转身道。
“没有什么?没有期盼我出手帮忙?没有喜欢黑宿?还是没有办法了?”北冥拓冷哼了下,站起来走近初如,“我身边的人,被这身份所累,被地位所累,若是受不了,离开便是了!”心浮气躁的鼓动声仿佛敲震整个身体。
初如并没有怕他的气势,据说雄狮越是伤痛时,越是会发出骇人的吼声,用来掩饰自己的伤,眼前的男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悠然,满面的怒容,其实是在掩饰满身的伤痕累累。初如抬眼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睛,毫不畏惧的伸手握住北冥拓藏在袖间紧握得冰冷的拳头,“纵使我们失去再多,也不是因为在你身边;纵使我们明明知道会失去更多,也仍会陪在你身边的……”